统统清算伏贴,西门庆将潘羽士领进,走到瓶儿房穿廊台基下。那羽士今后退了两步,似有呵叱之状,喃喃地又说了几句,才进了房中。潘羽士面向病榻而立,环顾四周,又仗剑手内,掐指步罡,念念有辞。然后走出明间,朝外设下香案。西门庆焚了香。潘羽士焚过符,喝道:“值日神将,不来等甚!”噀了一口法水去。只见一阵暴风过后,一黄巾力士拱立阶前,大声说道:“召吾神那厢使令?”潘羽士说道:“西门氏门中李氏阴人不安,投告于我案下。汝即与我拘当坊地盘,本家六神,查考有何邪祟,即与我擒来,不得迟滞。”说完,那神不见了。潘羽士瞑目变神,端坐于位上,敲击令牌,如同问事一样。好久,才睁目离座。
瓶儿也自发这生离死别的悲哀,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搂抱住西门庆的脖子,呜哭泣咽抽泣,半日哭不出声来,说道:“我的哥哥,奴承望和你并头相守,谁知奴家本日死去也。趁奴还未闭眼,和你说几句话儿:你家事大,孤身无靠,又没帮手,凡事考虑,休要那一冲性儿。大娘她,你休要亏了。她身上不便利,迟早替你生下个根绊儿,不散你的家事。你又居着个官,此后也少要往别处去吃酒,早些儿来家,你家事要紧。比不得有奴在,还迟早劝你,奴死了,谁肯苦口说你?”
徐先生说道:“五七里没有安葬日期,倒是四七里,宜择十月初八日丁酉中午破土,十二日辛丑巳时安葬,百口六位本命都不犯。”
西门庆听了,心中大惊,才知潘羽士所说不假,不由两泪交换,放声大哭道:“我的姐姐,你把心来放正着,休去理他。我实希冀和你相伴几日,谁知你就要抛了我去了。宁教我西门庆口眼闭了,倒也没这等割肚牵肠!”
玳安不肯:“已令人请应二爹和谢爹去了,等他们来时,娘这里令人拿饭上去,消不得应二爹几句话,管保爹就吃。”
潘弓足用默算计上房
西门庆点着头听着,如刀割心肝普通,哭道:“我的姐姐,你所言我晓得,你休挂虑我了。我西门庆哪世里绝缘短幸,当代里与你伉俪不到头!疼杀我也,天杀我也!”
吴月娘正和李娇儿、孟玉楼、潘弓足在帐子前面安排各房丫头和家人媳妇做事,闻声西门庆又哭起来,喉音也叫哑了,问他,送茶与他吃,他只是不睬。月娘只得对玉楼几个说道:“瞧这个韶刀!死也死了,你还能哭活她?哭两声,丢开手罢了,只顾扯长绊儿哭起来。这几夜没睡,头也没梳,脸也没洗,一夜下来,黄汤辣水还没尝着,就是铁人也禁不住。把头梳了,吃点甚么,另有事儿要办哩。”
正说着,陈经济拿着九匹水光绢出去:“爹说教娘们剪各房熟行帕,剩下的与娘们做裙子。”
经济摇点头:“我是不敢请他。头里小厮请他用饭,差些没一脚踢杀了,我又惹他做甚么?”
又说了一会,瓶儿催促他去睡,天就要亮了。西门庆不肯,必然要守着。瓶儿只好说道:“我死还早哩!这屋里秽恶,熏得你慌,她们伏侍我也不便利。”
西门庆再三款留,潘羽士执意要去。西门庆令摆布捧出布一匹、白金三两。潘羽士推让再四,只令小童收了布匹,作辞而行。临别,叮嘱西门庆:“今晚官人切忌不成往病人房里去,恐祸及汝身,慎之,慎之!”言毕,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