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羽士说道:“朋友借主,须得本人可舍则舍之,虽阴官也不能强。”又见西门庆以礼相敬,朴拙心切,便问道:“娘子年事多少?”
是夜半夜气候,潘羽士高坐灯坛之上,上面的灯坛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建三台华盖,周列十二宫辰;下首才是本命灯,共合二十七盏。潘羽士先宣念了投词,西门庆身穿青衣,俯伏阶下。摆布尽皆屏去,灯烛荧煌灿灿。潘羽士在法座上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俄然,星明朗灿的夜空充满黑云,斯须一阵怪风颠末,又是一阵,所过三次,接着一阵寒气扫来,把瓶儿二十七盏本命灯尽皆刮熄。又见一个白衣人领着两个青衣人自内里出去,手持一纸文书,呈于法案下。潘羽士接过旁观,是地府勾批,上面另有三颗印信,仓猝下了法座,唤起西门庆,奉告道:“官人,请起来吧!娘子已是开罪于天,无所祷也。本命灯已灭,再难复救,只在朝夕之间了。”
西门庆答道:“属羊的,二十七岁。”
西门庆叮嘱:“多寻出两套她敬爱的衣服与她穿了去。”月娘叮咛李娇儿、玉楼:“你寻她新裁的大红缎各处锦袄儿、柳黄各处金裙,并她本年乔亲家去那套丁香色云妆花衫、翠蓝宽拖子裙,并新做的白绫袄、黄子裙出来罢。”当下迎春拿着灯,孟玉楼拿钥匙,开了床屋里门,拔步床上第二个描金箱子里,都是新做的衣服。揭开箱盖,玉楼、李娇儿寻了半日,寻出三套衣裳来。又寻出件绑身紫绫小袄儿,一件白子裙,一件大红小衣儿,并白绫女袜儿,妆花膝裤腿儿。李娇儿抱过这边屋里,与月娘瞧。月娘正与弓足灯下替她清算头髻,用四根金簪儿绾一方大鸦青手帕,旋勒伏贴。李娇儿问:“寻双甚么色彩鞋与她穿了去?”弓足道:“姐姐,她内心只爱穿那双大红各处金鹦鹉摘桃白绫高底鞋儿,只穿了没多两遭儿。倒寻那双鞋出来与她穿了去罢。”月娘道:“不好。倒没的穿上阴司里好教她跳火坑。你把前日门外往她嫂子家去穿的那双紫罗各处金高底鞋,也是扣的鹦鹉摘桃鞋,寻出来与她装绑了去罢。”这李娇儿听了,走来向她盛鞋的西个小描金箍儿,约百十双鞋,翻遍了都没有。迎春说:“俺娘穿了来,只放在这里,怎的没有?”走来厨下问绣春。绣春道:“我瞥见娘包放在箱坐厨里。”扯开坐厨子寻,另有一大包,都是新鞋。寻了出来,世人七手八脚都装绑伏贴。
西门庆这才叮咛丫头好生看管,出了房。他走到后边上房里对月娘说了祭灯不济的事,又说道:“刚才我到她房中,她说话儿聪明。但愿是熬过来了才好。”
“热突突如何打收回去得?须放过五七才好。”西门庆堕泪哭着说道。
弓足接过来讲道:“你还没见,头里给她穿衣服梳头,他来看几遭,眼鼓鼓的,好似人家没给她穿好的普通。”
潘羽士说道:“此位娘子,被宿世冤愆诉于阴曹,非邪祟而至,不成擒之。”
西门庆谢了,遵循潘羽士安插,一一备办伏贴,本身则在书房中沐浴斋戒,换了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