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一凛,心道:“他怕是绷不住了。”斜眼再看陈洪范,他此时也是精力一振。
“张总戎”是河南总兵张任学,此人进士出身,之前巡按河南并为监军,后见官兵暗弱不堪战,愤而投笔从戎,自请转为武阶。他怀有一腔热血,以灭贼为己任,有他催促,河南副总兵陈永福、参将孔希贵、游击宋环端的是半点松弛也不敢有,无不经心极力。面对这么一群如狼似虎的河南官兵,以回营为主的这些营头人虽多,可大部分都是酒囊饭袋,马守应再有智谋,也毕竟讨不着便宜。
赵当世和龙在田没有打过交道,但数月前在川中曾于杜纯臣的口入耳到过此人的动静,晓得别人脉、资本很强乃至于和东南的海商们也有交集,自是暗中顾忌。
许成名、杨世恩很驰名,是楚中名将,赵当世很早就体味。酉阳土兵则是因为当年路过施州卫而知。明廷为了毁灭贼乱,前前后后征调了四川、云南、湖广等地很多土司土兵参与助战,酉阳坐落在重庆与施州卫忠路交代。施州卫内哄,各派相争不下都不肯对方的人担负外派出战的主将,以是朝廷方面就干脆把这施州卫与酉阳结合土兵的统帅之责交给了娘家酉阳冉氏。
赵当世先说“哥哥言重了”,后话还没说,张献忠又道:“我头前和你相说了湖广河南一带义兵的环境,是为你好。但是为人者需得摆布兼听,不然不免做事有失公允。现在陈老哥就是要将官军方面的安插流露给你,这般大好机遇,你如何就等闲饶过?”
陈洪范回声道:“我还先放一旁。你想,襄阳是甚么处所?兵家必争重地,更是襄王、贵阳王在地,就没有我,也是谨防死守犹若铁桶。”
张献忠见状,续言:“我老张此次聘请你来此喝酒叙乐,自不是想放些罗圈屁、说些沮丧话,若如此,这酒不吃也罢。我此次之以是来,初志便是珍惜赵兄是小我才、是个豪杰,是故不忍心坐视赵兄重蹈复辙,走了老路。”
张献忠闻言,乃道:“如果数年前,你我都是初出茅庐的牛犊,赤膊一个、烂命一条,只凭着一股子蛮劲猛冲猛打,倒也无妨。可你也说了,现在跟随你的,已不止那几个老弟兄,而是数千上万条性命。他们或死或生,全在你一念之间,有这个承担压在身上,我们当头头的,遇事岂能不衡量一二?想来赵兄必然是个明事体的人,不然也创不下偌大一份基业。”
重蹈了谁的复辙,走了谁的老路?张献忠没有明说,但赵当世不消问也晓得他话中意义。他固然有备而来,但是事到现在,也不由苦衷重重。
“流露给我?”
“哥哥有话,小弟洗耳恭听。”
陈洪范哑口无言,俄而转目看向张献忠。张献忠朗笑数声,抚掌道:“赵兄不言则已,一言道出果是豪气干云,令人佩服。这视前路凶恶为无物的胆略,甚合我老张脾胃。”说着一举杯,“来,饮了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