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一怔,感受氛围有些奥妙,转目看向苏高照,苏高照轻咳一声道:“柳女人诗在脑中,赵大人诗在胸中,采兰赠芍之情我见犹叹,传出去必是一段嘉话。”
“赵大人公然风花雪月,甚解男女风情。王草衣才貌兼备,闺中知己并不在少数。既弃茅止生隐西湖,继与谭友夏有一段情。”
“王草衣这两年复与许公实相谐,传闻是钱牧斋牵的线。两人结庐一处,不知许公本日在否?”苏高照说道。
赵当世忙道:“喜好,喜好的紧。多谢柳女人相赠此图!”又道,“如有机遇,请女人来襄阳玩耍,赵某扫榻以迎。”
媒介倒还罢了,只最后一句“不受六合桎梏”,则仿佛一把大锤,打中赵当世内心,使浑身一震。他暗自思忖:“这两幅画是柳女人随便取来,又让我与老苏随便择选。老苏先选,中水牛,甚婚配。我中此图,合神鸟神鱼,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
“当中另有变数?”
“是啊,客岁办的白事,时也命也?”苏
茶馆内没有椅凳,只要计划一面,圆蒲榻多少。正襟跪坐榻上,身前茶气腾腾,赵当世轻呷一口,但觉舒爽之气扑鼻而来,顿时神清气颐。那少女莞尔一笑道:“此茶叶取自龙井,即称‘龙井茶’,清馥隽永直沁民气,乃东南绝品。草衣先生常说雨雪日与茶最配,‘竹里细烹清睡思,风前小啜悟诗禅’之语如身边事,风趣有神。”
那少女道:“便利,请二位先在庐中休歇,先生她不久前送许公出门探友去了,得过一会儿才气返来。”说着,帮两人将马带到一边拴了,继而请进草庐茶馆,各沏一杯热茶。
赵当世点着头复品茶,再与那少女扳谈几句,发觉她举止得体、辞吐不凡,貌似不是平常侍婢。正欲扣问,旁榻苏高照拾起案上几张赭黄稿纸,轻念起上面的字道:“垂杨小院绣帘东,莺阁残枝未相逢。大略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一昂首,“这但是草衣先生新近的诗句?”
当下三人座谈,赵当世才知柳如是新来杭州不久,似是受了陈子龙的情伤而从松江决然南下,但详细内容不便多问。近期借住在大徽商汪然明供应的宅邸内,常日里常来王微这里走动。来去之间,赵当世只觉这柳如是反应敏捷、善解人意,且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收放自如、涵养颇深。与她相处如沐东风,情味不竭,甚是欣喜。
“独居二十年,固有好友来往,但终归一女子,总不免伤感孤单。”
赵当世惭颜道:“夺女人所爱,心中有愧。”
“哈哈,巾帼不让须眉。王草衣名满江左、秀出仙班,不特声诗超群,操行亦属第一流。洁白如青莲花,亭亭出尘。若说卞玉京、李香君等灿烂如牡丹,那么王草衣则蕙质兰心,毓秀如莲昙,鱼玄机、朱淑真之流亚。”
赵当世指了指案上那几张稿纸道:“柳女人文采斐然,下笔如有神,赵某几次读之仍不忍释手。是以但愿能取这几张稿纸照顾在身边,也好不时记取本日生圹相会之谊。”
苏高照回道:“不错,不知先生便利吗?”
那伴当答道:“苏爷有所不知,刚才经曲院,商行中有快马追来,布告事件。聊了半晌,是以迟误了。”
许公实即许誉卿,赵当世对他倒是有所耳闻,知是东林党人与钱谦益等为伍,乃崇祯朝驰名的言官,在魏忠贤掌权时就上疏称“忠贤大逆不道”、“不为早除,必贻后患”,续而又弹劾过张凤翼、温体仁、王应熊等当权内阁,以直言敢谏闻名,与已故杨涟、左光斗划一被称作东林党中急前锋。前数年亦受人弹劾,罢官归乡,成了闲云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