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灰慧喜闭目回道:“恰是如此。”
“师父,别听他胡言!”此岸海宽一时候泪如泉涌,想再上前劝止,但见师父已将一只手搭上了身前的短匕,顿时惶然无助。
“禅师,不吃吗?”申靖邦狡笑着说道。身边李境遇咳嗽一声,面露不快。
寒灰慧喜坐在亭内涓滴不动,双目半闭道:“海宽、海见,为师此前已与李大掌盘子相约,本日恰是赴会之日。”
李境遇抹了嘴,与寒灰慧喜接踵放下碗,寒灰慧喜尝得碗中水无色有趣,确系茶水,悄悄宽解。不想才将碗摆回桌面,申靖邦却俄然间头摇得如拨浪鼓般,直道:“错了,错了,禅师错了。”
赵当世亦高呼道:“师父,别和这帮人蛮缠,我们回寺,就搏命到一兵一僧,也不输他一口气!”
少林寺庙门外不远,有座名唤“达摩尊亲亭”的凉亭。此亭距李境遇华盖不敷百步,李境遇早已在亭中摆了一桌酒水。身裹法衣的寒灰慧喜缓缓走到亭前,朝亭子的牌匾拜了一拜。环绕亭子,密密匝匝几不知围了几层土寇,坐在亭中的有两人,一人身材长大,是头前来少林讨要过于大忠的申靖邦,另一人燕颔虎须、体格健壮,肩头还立有一羽蒙着双目标玉爪海东青,却恰是其间堆积着的数万土寇渠首李境遇。
寒灰慧喜心中一震,蓦地睁目,却因口齿毁伤,说不出话来。李境遇这时以指小扣桌道:“禅师,这算是另一件事了。”
申靖邦持续点头道:“错了、错了。禅师,你可听清,李大掌盘子是要你吃了这碗和茶。”
申靖邦青着脸咳嗽两声,强装笑容道:“禅师真妙手腕。”
此岸海宽面红耳赤道:“你等说了甚么妖言来欺诈主持?”
寒灰慧喜点头道:“老衲年纪虽大,还未曾耳背,听得逼真,吃了这碗茶,也是允下了。”
寒灰慧喜脑中一空,目光怔怔,细心打量那碗。那碗巴掌大小,周身为陶瓷所制,碗底尚且留有几滴残液,映得碗壁粼粼泛光。
稍候斯须,却见寒灰慧喜复端起那瓷碗,道:“老衲吃了这碗就是。”
此岸海宽怒道:“我少林向来明净,何曾犯过戒律?你不要血口喷人!”
申靖邦双眉一跳道:“之前有没有犯过戒律,我不晓得,也不想再翻老皇历。少林寺真是佛法无边还是妖言惑众,本日自有定论!”转对寒灰慧喜道,“慧喜禅师,你为少林主持,当是这寺中最出挑者,由你来代表少林寺,还算合适吧?”
寒灰慧喜垂眉微起:“施主张指何事?”
李境遇一立手,亭口四五带甲土寇刀枪交叉,阻了赵当世与此岸海宽的来路。
“哼哼,此话差矣。岂不知我李大掌盘子自起兵来,统统皆为生民立命做主。有赃官迫民,我寨杀之;有恶匪害民,我寨亦杀之。以此事理,如有寺庙不守清规,挂羊头卖狗肉,整日只靠妄言愚民取利,我李大掌盘子眼中揉不得沙子,必也要除之以告六合黎庶。”
“那便好。”寒灰慧喜略略点头,仿佛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也似,毫不游移,在众目睽睽之下,径将那瓷碗往嘴中塞去。亭外不管震惊如何,他时下均已充耳不闻,只听得几声“咯吱咯吱”的迸脆声,瓷碗已给他生生咬下一块。
“我少林乃禅宗祖庭,为天下第一名刹,上到朝廷、下到百姓,无一不恭敬有加,轮获得你等来验真假?”此岸海宽额头青筋暴起,若不是顾及寒灰慧喜安危,怕早冲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