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接太小厮递过来的茶碗,道:“向闻我部郭如克曾与李大掌盘子有一面之缘。赵某这里倒有一番计算,说与李大掌盘子听。内里短长,由大掌盘子本身衡量。”呷一口清茶,往下便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申靖邦受他一吓,不天然偷眼去瞧李境遇,李境遇尚在踌躇,又有一人扒开亭外土寇,跑入亭中,倒是卖力山间土寇摆列军阵的头子周如立。
赵当世笑笑不答,但道:“李大掌盘子若还不依不饶,真斗起来,面对左家军和少林寺僧,你寨占几分胜算呢?”并道,“赵某所说都是金玉良言,李大掌盘子好好考虑。”
他数日前分开灵山寺时,就思虑长远,提早遣了邓龙野径往许州求援。左良玉在时,有他压着,左家军不好变更,但现在左良玉出兵在外,赵当世便取个信物,教唆邓龙野直接去找左梦庚。左梦庚在左良玉军中职级虽低,但作为左良玉的嫡宗子、交班人,实际职位无庸置疑,当下一听到寄父蒙难,又有饶流波吹枕边风,那里还坐得住。找上才在唐县击溃回、革等贼班师回许州的张一元与卢光祖,要求他们立即出动。
赵当世嘿嘿笑着,俄然一拍桌案,眼神锋利如刀,低声道:“我与李大掌盘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左良玉?”李境遇再也坐不住了,“他如何会......”转眼对赵当世拱手道,“赵总兵,该是你请来的吧?”登封离左良玉的大本营许州不远,李境遇为保安然,几近月月派人去给左良玉送礼,祈求他放本身一马,左良玉确切也承诺了,不想现在竟然言而无信。
前后经历寒灰慧喜壮烈之举及赵当世怒杀申靖邦之事,李境遇已无攻寺之心。他一脸阴沉,朝已走到亭外的赵当世拱拱手,又叮咛周如立道:“传我令,各部退回御寨,沿途不准与寺兵、官兵难堪,更不准劫夺残杀一个百姓,违令者我李某鬼头大刀亲身号召!”说罢,与一众土寇急仓促走出了凉亭。
“阿弥陀佛,老衲既自上代祖师手中接了少林衣钵,这条命便是与少林系在了一处,岂因祸福避趋之。只要李大掌盘子信守信誉,吃一个碗、割一块肉,哪怕截一段手臂,又有何难?”
回望亭中,此时寒灰慧喜的身前脚下,已然成了一片血潭子,一件法衣一样染成了血衣。申靖邦的眉宇火急起来,颤声道:“这才、才两件事,另有一事......”
“赵当世?”李境遇不由呆住,直觉得自个儿恍忽了,“老申,老于提过赵当世也在寺中吗?”
跟在左梦庚身后两将,别离为彝汉营参将张一元与戎旗营游击卢光祖,都见过礼后左梦庚恨恨道:“孩儿还是来迟了一步,倒让这帮土寇在寄父面前耀武扬威了好一阵子!”
匕锋生转,寒灰慧喜面色惨白、额汗坠落如豆,忍不住咳嗽一声,喷出满嘴血沫肉屑。李境遇与申靖邦万想不到寒灰慧喜竟决然如此,都掩袖色变。但听得“滋拉”一声,寒灰慧喜咬牙提手,红光一动,就以匕首将一块兀自冒着热气的肉钉在了桌上。
等此岸海宽等抬着寒灰慧喜入寺救治,赵当世朝亲养司五十骑世人喊一句道:“龙野!”一人回声从世人里跳出来,恰是分离多日的邓龙野。他早已上山,给赵当世通报了动静。
申靖邦看一眼李境遇,见自家大掌盘子脸上阴云密布,便也顾不了很多,尖声道:“昔年你少林创派的达摩老祖曾在寺中讲经布道,有僧名神光者跟随不舍。一日大雪,神光向坐禅亭中的达摩求法,达摩却道除非天降红雪不然不予传道。那神光二话不说,当场站着用戒刀自斩左臂,喷血染红白雪,打动达摩故乡传授衣钵,获赐‘慧可’法名。这是为你少林二祖的来源,亦是你寺中‘立雪亭’之名的出处。本日在此亭中,你要能效仿那慧可禅师,自砍了左臂,我就算你寺中这则断臂立雪的传说不是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