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走了一圈,啧啧叹道:“果然大户人家出来的闺女,看看这屋里安插的就是不一样。”
赵瑀说:“当时你正为僧尼案子犯难,许是怕扰乱你的心机吧。不过你们长得还挺像的,一看就是母子俩,言语间也没甚么陌生感,可见这就是嫡亲血缘的干系吧。”
周氏跟在他前面,一边走一边四周张望,喜滋滋说:“儿啊,咱李家可真是祖上烧高香了,你竟然成了大老爷!哎呀,我也能跟着你享清福喽,可惜老头子死得早,不然他就是老太爷。诶,我把你爹的牌位带着了,你找间屋子供起来啊。”
李诫却问道:“你到王府见了谁?”
那位妇人三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夹袄青布衫,细条身材,皮肤白净,瓜子脸上两条细细的眉,眼角处有几道细细的皱纹,嘴角微微上翘,笑呵呵地立在衙门口。
但也就到了石县丞这一层面,李诫晓得,这不是石县丞一人顶了上头的罪,就是有人递了话。
赵瑀在屋里闻声李诫的声音,放动手里的活计出来迎他,倒是看到一个面熟的妇人与李诫拉拉扯扯的。
李诫点点头,“如此倒对得上了。”
“她就这个脾气,自来熟,这么多年来还是没变。”李诫把后果结果和赵瑀说了一边,点头叹道,“她不言不语直接追到这里,我也是没想到,袁总管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来信和我说下。”
李诫细心打量着她,心中模糊约约有了个猜想,踌躇道:“敢问您是……”
他打算得很好,赵瑀是腊月初四的生辰,现在递交上去,彼时敕命文书如何也能下来,刚好充作给她的生辰贺礼。
她固然神采蕉萃,但眼睛大而亮,显得很有精力。
她俄然住了嘴,眼睛发直地盯着前面,李诫转头去看,是赵瑀站在屋门口,讶然看着他们。
“废话!你爹叫李大锤,你娘我姓周,叫翠花,你不记得了?”周氏一擦眼泪鼻涕,指着李诫说,“你左屁股蛋子上有块疤瘌,是你七岁那年上树掏鸟窝,摔下来被树叉子戳的,当时我还光荣好歹没扎烂你的蛋,不然李家就要绝后了。对不对?另有你小时候嘴馋想吃蜂蜜,跑到山上点马蜂窝,差点没被蛰死。另有你小小年纪就偷看……”
“狗蛋儿,我是你娘啊!”那妇人嘴一扁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一口一个儿媳妇,叫得赵瑀有些不美意义,忙借口筹办晚餐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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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可真好啊,看得老娘我眼都花了。”周氏长长舒了口气,“我一起寻到了王府,你去了南边,我又一起追过来……唉,不提啦,幸亏找到你了。”
她找出几件换洗衣服,歉意道:“这是我没上身的,您临时拼集穿。”
周氏一拍大腿,“说来也巧,我前几个月回故乡给你爹上坟,就听邻居说有人探听过我,还问有没有丢过孩子。我就猜是你找我,按那人留下的口信,提脚我就上京了,找得着你最好,找不着,嘿嘿,我就当去都城玩一趟,见见世面。”
李诫是七品官,赵瑀能够有“孺人”的敕命,且他刚破了僧尼秽乱大案,于情于理,朝廷都不会驳了他的要求。
周氏又是一通猛夸,直把赵瑀夸了个面红耳赤才作罢。
周氏劈面啐他一口,“呸,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还敢对老娘吆五喝六?你听着,咱李家祖宗八辈儿都是地里刨食的,没一个读书人,你爷爷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个童生,你爹一看书就犯晕,这是甚么?这是从根儿上就不可。不过当今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