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无道,赋税严苛,尤以农税为重。为农百姓叫苦连天,难以充饥。走投无路,或偷或抢,只为坐入牢中,享一餐发馊的饱饭。而不肯为恶之人,则饿死街头,成为饿犬之食。端看此人衣衫褴褛,满面尘霜,怕是又一不堪重税而弃田流浪的农夫。
季拂心因这话顿了一顿,转而又是莞尔道:“能帮一个便是一个罢。也许此人本日落魄,但别人却能成大器,拜将封侯呢。”
他要入仕,哪怕力量微小,哪怕志大才疏!但来日方长,总有一日他必建功立事,匡扶社稷,救世济民!
竹箸落地,溅起银花朵朵,擂入心间。
“我不消你怜悯。”一道男音穿透雨声,声音沙哑,如同钝锯磨着朽木,咿呀刺耳。
他字字如惊雷,炸开于沈慕卿心间:“人生仓促数十载,焉能世事遂心如愿,若因一时衰颓而丧志,又凭何故建功立业报效朝廷,治国平天下!你本日之败,不过是人生历练一场,若你胆气尽失,今后唯能碌碌有为,如若游魂行于街道,或乞讨为生,或食嗟来之食。但若你忍辱负重,心胸高志,步步为营,他日定能拜将封侯,建不世之功!”
小僮嘀咕嗔怨几声,终是不敢拂逆少爷之意,将伞撑高了一些,谨慎地将那袋包子递给倚墙之人。
萧萧风雨落无声,溅落水滴难细数。沈慕卿蓦地抬首,恰时清风徐过,撩起了季拂心面前轻浮黑纱,一张昳丽容颜印入眼眶,霎那,他痴了。
“嗤,”小僮不屑嗤鼻,将包子抱得紧了紧,“本日您赏了他一餐饱饭,也许第二日人家便将你的恩德忘了洁净!少爷,您莫忘了,上一次您布施了一群糙男人,成果未过几日,这些小我便抄着一把大刀来抢出外上香的我们,若非侍卫庇护得利,我们只怕都……”
“你懂甚么!”沈慕卿蓦地抬首,乱发下的一双眼竟是锋利非常,如若利刃出鞘锋芒大绽,“我习武十数载,自幼以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为夙志。怎料世道险恶,天子昏庸宦海腐朽,一腔抱负无处可施,还落至如此地步!投身宦途又能如何,抵不过贿赂公行爬至高位,比不过天子一道拔擢小人圣意!”
季拂心眉峰不悦地耸动,而小僮则板起了脸,跨前一步,挥手呵叱:“你这叫花子,何为在此挡路,去去去,滚边儿去!”
遐想此人将来了局,季拂心顿生怜悯之心,遂唤小僮将方买的包子取来相赠,让那人得以饱餐一顿,生着力量另餬口路。但小僮却涓滴不肯,将脚跺得啪啪地响。
“你……”他一抬首,方发明面前男人已毫无影踪,唯有落雨轻飘,将那人的萍踪打碎。失落轻叹,他低望那已烂成泥状的包子,毫不踌躇将其捡起,搓在衣衫擦了又擦,就着雨水渐渐咽下——他需求弥补力量,重新站起。春雨冰冷,包子失温,却浇不灭他的心头之火!
“呵,一番美意?”倚墙之人——沈慕卿忽而仰首大笑,带着难以化开的沉痛,声声讽刺,“当今天下,世态炎凉,民气不古,那个会无端恩赐。本日你施恩予我,谁知你他日但是要我以命相报,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