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床上一本《庄子》倒扣于枕边,床下堆着十几只大椰子,屋子中心的方桌上放着编了一半的竹篮。上官鸿会心一笑,徒儿的技术无师自通,越来越好。又见床上散落着一叠功课,便拿起翻阅,心中考虑,或许是该让他出世游历一番了。只是......一想到纯真天真的门徒,不免踌躇不决。
“他到珊瑚海去了。说是去采珍珠。现在快返来了吧。要不我去海边看看。”
有为愣了一下,便一阵风地跑了,不谨慎撞翻了门边浸着龙虾和海胆的水桶,泼了一地。
丘胤明转头道:“师父让我出山。”
山坡之下,葱茏婆娑的椰林外便是白沙海滩。这时,落日已经没入水中,深蓝的一片天幕正渐渐浸入绯红的朝霞,融成一片紫色的霓彩,。海面轻风轻揉,退潮的水波在沙岸和礁石上冲刷出层层声响。一只划子停顿在沙岸上,不远处只见一人坐在水边一块圆石上面,望着海面入迷。
《出世论》
“为甚么?”有为满脸的不乐意。
上官鸿又道:“你成人已久,尚未有字。为师本日送你一字吧。叫承显。望你承令先慈之德才,昭显于世。”
吾自知不比古之贤达。所及者,修身明志,怀才不伐已。吾欲以布衣之身游侠九州,急人之所难,惩奸邪腐恶。若侥有业成则广济贫弱。念师尊授业之恩,吾欲谓曰:贫贱勿能伤吾志,繁华勿能摇吾性也。斯或足以不负师尊之教焉。
“我看还不止一桩。实话说,你挨过几次耳光?”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山上而去。
丘胤明没想到道长竟会俄然说出此番话来,惊道:“教员但是要潜我拜别?”
以后几白天,前山黎寨的人都晓得丘胤明要走,一日晚间,特地聚在一起为他饯行。世人围上来问长问短,酒更是一碗碗敬上。丘胤明推让不得,只好来者不拒,大半夜下来再也消受不得,与有为一同谢过世人的美意,带着大妈们送的一大盘香蕉饼走出盗窟。月明星稀,林间薄雾缭绕。
两人一起抬杠,将近四更才回到竹楼,轻手重脚各自回屋里睡下。
从师父房里出来,天已经全黑了。有为爬到山顶,向前山的寨子望去,一片火把把村庄照得莹莹橙红,一群人似在跳舞,阵阵歌声随风飘入耳内。晚风中夜莺的啼叫在淡淡的鼻箫声里给人几分难过。八年过得太快了。胤明初到时的景象尚历历在目。时过景未迁,人事已分歧。他这一去,不知何年可再相见。圆月如镜,持重地高挂天幕,一团清辉洒向海面。海那一边到底是甚么样有为不晓得,只在梦里设想过。他缓缓走回竹楼,在屋前垂手站立,直到米饭的味道缓缓飘出灶间,蒸龙虾的香气打断他的沉默。
上官鸿道:“你现在文武皆有所成,是该去寻你本身的门路了。我怎能束缚于你。”
“胤明——”有为的声音穿过暖和的风,惊起几只悠然的灰鸥。
有为站在水边,擦擦汗道:“别在那边乘凉了。师父要见你。”
“教员请讲。”
却说丘胤明三两步跨进有为房中,不见其踪迹,模糊闻声灶间中有咳嗽声,便往厨下。只见有为正挽起袖子,一手拿着破葵扇,一手持木勺在烧饭,青烟满屋。
丘胤明细细揣摩着道长言下之意,料其不肯多言,点头道:“门生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