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竹楼里很温馨,只要上官鸿一人。转眼天气渐晚,灯里的油却见底了。上官鸿合上手中的半卷书,想起尚些灯油存于有为处,因而从榻上起家,徐行来到有为房门口。房里悄无声气,上官鸿打起竹帘。
此时合法八月中秋,崖州边疆之地,虽不遵守中原礼法,但各族各寨在这谷物歉收,天青月明之际,也都有各种欢庆场面。落日沉入南海,海天一片嫣红,前山的黎家人今晚恐怕又有歌会,家家青烟袅袅,模糊瞥见男女老幼身着艳装,穿越不暇。颠末村庄的上山巷子上,有小我背着一捆柴火向竹楼跑来。恰是有为。
丘胤明起家在榻前跪下道:“教员既出此言,我,便不推让了。教员多年点化教诲之恩,门生长生难忘。”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山上而去。
上官鸿莞尔一笑,“没甚么。前日我与有为谈及‘出世’一说,有为似有看望人间之念,却又纠结于清修有为的道家本心。我问他‘何谓平静,何谓有为,为何道家本心归于此,’他虽能说些事理,可皆是书中之论。你非我道门中人,现在已年过弱冠,琼崖虽好,你一定情愿长居此地。”
丘胤明三两步从礁石上跳下来,先把划子推到岸边的一棵大树下,拴好后,从船里连续拿出几样东西。起首映入有为视线的是竹篓里几支刺眼的红珊瑚。有为赞叹道:“我编一个月的竹器也没这个换的钱多啊。”
人之初,性本善乎,性本恶乎,历世争说不休。吾皆不取。人之初,法天然。纯如白璧,何来善恶之分。知识之开,或得于父母,或取之目睹耳闻。而后获于师。是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长成,向善趋恶,一念之源。能勿如履薄冰欤。
藤床上一本《庄子》倒扣于枕边,床下堆着十几只大椰子,屋子中心的方桌上放着编了一半的竹篮。上官鸿会心一笑,徒儿的技术无师自通,越来越好。又见床上散落着一叠功课,便拿起翻阅,心中考虑,或许是该让他出世游历一番了。只是......一想到纯真天真的门徒,不免踌躇不决。
却说丘胤明三两步跨进有为房中,不见其踪迹,模糊闻声灶间中有咳嗽声,便往厨下。只见有为正挽起袖子,一手拿着破葵扇,一手持木勺在烧饭,青烟满屋。
“哦。胤明在那里?”
“你根底未实,尘凡十丈,艰巨险阻数之不尽,为师担忧你遭知名之罪。待些光阴,再令你出世游历如何?”
“你都晓得了?”上官鸿道。有为点点头,问道:“师父,那我呢?”
每念往昔,莫不叹吾之幸。吾幼时,颠沛流浪。食无充饥,衣无蔽寒,亦无父母兄长眷顾搀扶。尝求者苟存罢了。然天运不为人窥也。适举目有望之际,屡蒙恩德,具衣食而拜蒙师,却懵钝而始知为人之道。一念之善其深也,苦厄艰险莫使异,身比盗匪莫使移。因思其就,盖广历人间诸恶在先,火线谙善之所觉得贵也。犹瘴暍当中偶沐甘霖,知其贵而倍惜之矣。又何幸也,得遇师尊,高德普济,授文武经世之道,更博古论今,屡释吾惑。再造之恩吾不知何故为报。夜阑深静处忆及过往诸般,犹自嗟曰:普天之下生如吾者众也,或安为贩夫走狗,或沦落逃亡之途者莫计其数。缘何吾得僻此门路耶!遂念及老聃有言,六合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故非吾生而有殊于众耳,率无怨不弃而得善时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