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炎看上去的确很诚恳,丘胤明弄不懂这对兄妹为何相差这么多。因而一转话题道:“东方兄插手会试,但是要做很多筹办?”
“我写?为甚么?”
因而丘胤明道:“在我看来,人贵有本身的主张,即便谈及‘忠孝’,亦不能‘愚忠愚孝’。天子布衣,皆属凡人。或贫富有别,或聪慧,或笨拙,凡人者,皆应一视同仁。帝王重臣,其身价并不贵于布衣百姓,所谓‘人分九等,尊卑有别’之说,实属愚人之谬论。忠义与否,应以报酬本,若为官,只晓得推行天命,一意保护君王之尊,死守君臣之义,便是愚忠。为人子,若唯父命便誓从,不加批驳,也是愚孝。我觉得,忠,即以诚信待民,孝,即善待长辈。凡事要量其利弊而行,莫为一己之私而损别人,更莫为陈规旧纲而误人误己。东方兄觉得如何?”
这时,小丫环出去道:“少爷,蜜斯说去后花圃,那边阳光好。”
正四顾间,忽听花圃门外响动,丘胤明转头一看,只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推着一辆轮椅走出去,轮椅上坐着一名须发惨白的白叟。少女一见他便道:“丘兄,不认得我啦?”丘胤明见她肤色白净,鹅蛋脸,端倪漂亮,神采飞扬,身着杏黄缎银丝挑线长袄,石青襕裙,只有身量和嗓音与林东方类似。见她走来,丘胤明不知说甚么好,看了一眼东方炎。东方炎道:“归正都熟谙了,不消太客气。”丘胤明还是很有规矩地低头拱手道:“东方蜜斯,别来无恙。”
劈面是座假山,山石间种着兰草。两旁两条青砖小道在冬青枝叶的遮映下绕过假山。假山背后一条穿堂,六扇桃木雕花门全数敞开,堂中几盆吊兰置于根雕高几之上,阳光下翠绿喜人。走出穿堂,经一条超手游廊向内,便是三间大厅。游廊一边碧绿的水池中红黄白三色金鱼畅然游动,另一侧屋檐下一排花架,几盆巨大的苏铁非常结实。天井中仆人未几,几名修剪花木的仆人向东方炎点头问好。三人走过大厅前,从厅左边的鹅卵石碎花小径直向中庭。大厅背后是几棵高大的芭蕉与几丛美人蕉。三人沿着一道回廊向前,左边是个安插精彩的盆景园,由一道花墙隔断,而右手边则是一大片空位,四周假山石环抱,一侧还立有刀斧枪棒,十几样兵器非常惹眼。
东方炎轻叹道:“家里也只要我们祖孙三人谈得来,家父是个循规蹈矩的人。”然后如释重负般道:“来岁我去考。免得惹父亲活力。至于我的文章考官是否赏识,就看天意啦。”俄然一笑又道:“倘若真的做了官,麟儿还不知编甚么话来讽刺我呢。”
“林东方别人呢?”丘胤明见天井里空无一人。“他一回家就藏在屋里。”东方炎说道。这时三人已进入内院,穿过一道垂花门,步入一间小厅。东方炎让书童先归去了,一名小丫环端来两碗茶,东方炎对小丫环道:“菊儿,快去奉告蜜斯和太老爷,就说丘公子来了。”
不一会儿,东方炎捧着一叠纸返来,置于桌上道:“你看看。”因而丘胤明拿起一篇文章细心地读起来,一面看一面道:“东方兄好文笔。我自叹不如。”东方炎道:“丘兄过奖。实在八股说穿了不难写。”丘胤明点头道:“周遭不出四书五经,只要立意清楚,言辞精炼。东方兄文笔绝妙,铺陈有方,可谓佳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