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到底是如何的人呢?必然和姨母迥然分歧。从小姨母对她就很峻厉,行走坐卧,稍稍涣散肆意便马上斧正,连笑也不能大声。厥后也许风俗了,便不再讨厌她的严厉呆板,反而有些怜悯起她来。姨母暮年丧夫失子,即便当初来玄都的主张多数出于她的私心,但对于一个孤身无依的女人来讲又算得了甚么。好多次在姨母帮她梳头的时候,她偷偷地从镜子里瞥见,姨母那不苟谈笑的脸上闪现出的淡淡温情。
话说二人弃船登岸,行至集市,店家连续亮起了灯笼,店堂内里谈笑声传菜声此起彼伏,很多店门口有小二殷勤地招揽买卖,看去皆买卖昌隆,正拿不定主张进哪一家,忽听一小二在门口大声道:“明天我们店有蔡先平生话啊!周遭百里第一名嘴!最时新传奇故事,江湖异闻,仅此一天――”
恒雨还道:“不要紧。你熟知这里,我们听你的就是了。”
倒是祁先生,真是个聪明人。大事不出头,事了拂袖去。人各有志,祁先生偏就是个看得开的,甘居人后,到时便可抽身,换作父亲定是万般不肯的。而她本身呢?只知有所担负,却从不知有何所求,想来甚是不明白。
俄然一阵爽风,吹得半卷的竹帘直打窗框,高夜掀帘而入道:“这天如何说变就变呢。”
雨势迅猛,一时里水天一色,帘外的雨水如珠串般混乱直坠,把人的视野全都挡住了。闷热的暑气经雨一浇,瞬息散尽,水气劈面,风凉恼人。船家老太在船埠小贩那边买来些鲜果,恒雨还和高夜二人对坐窗前闲谈,一面剥莲蓬,一面恍惚地张望中间船上的各色人等。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天气渐晚,雨倒是收住了,江天一色澄练如洗,好令人镇静。船家老太出去问道:“二位早晨想吃些甚么?”
高夜闻说,笑道:“能工巧匠,为人特别些也说得畴昔。前次盟主从京师的神机营里挖来的几个教员傅,传闻脾气都不小。”
恒雨还睁眼,探身朝窗外望去,天气黄暗,低云垂野,灰白的江水随风起浪,船也阵阵颠簸起来。眼看冷风渐急,似有大雨将至。
“薛家也不是甚么好人,司马辛家的很多财产传闻现在还被他们兼并着呢。”恒雨还道,“照司马辛那脾气,竟然没去找他费事。可见这武林当中的事,也并不是光靠武力就能处理的。”
恒雨还也猎奇,点头同意,欣然进店。店堂里松散地排着十几张大小不一的方桌,另有两三处空位,二人在靠墙一小方桌落座。这时,平话的蔡先生已高坐案前,眉飞色舞说得渐入佳境,门客们听得出神,相互间都不大言语。跑堂的前来上茶,高夜问他:“明天说的甚么书啊?”
高夜和恒雨还对视一眼,浅笑不语,点了些饭食打发了小二,仔谛听那蔡先生说的是甚么。先生一口的湖北方言,听起来有几分吃力,不过大抵能听明白。这时只听他说:“世人定睛一看,这罗刹女身高七尺,眼如铜铃,手执丈二点钢枪,从天而降,顷刻间便撂倒了八个大汉!”
听那蔡先生持续说道:“贺大侠公然名不虚传,七十二路摘星剑法,招招凌厉,翻云覆雨,密不通风,薛家总管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说时迟,当时快,只听一声呵叱,世人面前一花,只见一人飘但是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