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柳朝明道，“明华宫的火，是先皇本身放的。”
春雷隆隆，急雨下得昏天公开，柳朝明神采森寒，再耐不住性子听下去，将茶盏往案上一搁，怒斥道：“是没人教过你该站在那里回话么？”
“过来些。”沉默半晌, 他叮咛道。
柳朝明心头微震，却咂不出此中滋味。很久，他才道：“你反叛犯上，勾搭前朝乱党，且身为女子，却假作男人入仕，欺君罔上，罪大恶极，本日放逐宁州，长生不得返。”
他堂堂府尹出亡都避到宫里头去了，还将这苦差事甩给他？想得美。
这平生荒腔走板行到末路，不如随逝者而去。
退思堂鸦雀无声，苏晋道：“回大人，下官一身尽湿，恐将寒意带进堂内，若叫各位大人感染了病气，该是下官的罪恶了。”
柳朝明的面色更加丢脸：“那你还杵在这？”
苏晋应是，方说了两句，柳朝明冷声打断：“听不清。”
他没有出声，苏晋又道：“你要烧死他。”
刘义褚听了这话却为莫非：“下官常日里审个案，诉个状子倒还在行，何如举子出身，不熟谙传胪的端方，恐难当此任。”
他的话没头没尾，仿佛一副要科罪论罚的模样。
“你不是问，为何不赐你死么？”柳朝明道，“如朱南羡所愿。”
当务之急，是传胪当日的安危。大典过后，状元游街，一甲三人自承天门出，路过夫子庙，至朱雀巷，一起当谨防死守，万不能出岔子。
她松了口气，依张石山所言，将传胪的端方细心说了一遍，无一不当。
她已百日不见天光, 大牢里头暗无天日, 充满着腐朽的尸味。每日都有人被带走。那些她曾熟谙的, 靠近的人，一个接一个被正法。
张石山点了点头，命一干人等悉数退下，只留了苏晋。
少倾，苏晋站在退思堂门槛外，跟张石山柳朝明施礼。她淋了雨，唯恐将湿气带出来，并不进堂内。
“若她还能返来。”柳朝明笑了笑，“我认了。”
柳朝明这才瞥见她唇畔悲切的笑意。曾多少时，阿谁才名惊绝天下的苏尚书向来荣辱不惊，寡情薄义，竟也会为一人悲彻至绝望么。
他们了解五载，连殿上的帝王亦如走马灯普通换了三轮，存亡又何妨呢。
孙印德撩袍往地上一跪，道：“游街治安是由五城兵马司卖力，当真有人肇事，那下官岂不要跟批示使大人要人？下官戋戋一府丞，批示使如何肯将人交给下官？”
他只恨不能将她扼死在宦途伊始，只因几分切磋几分动容，任由她长成参天大树，任她与本身分道而驰。
张石山面色不虞：“堂堂京师衙门，连个知仪守礼，调剂坐镇的人也找不出？”
又是句没头没尾的话。
苏晋又笑了笑：“不赐我死么？”
张石山天然晓得这小我是跪在退思堂外的苏晋。
明华宫走水――看来三日前的传言是真的。
孙印德掐死杨知畏的心都有了，状元游街，众百姓争相竞看，当真有人肇事，混在百姓里头，哪能那么好抓？
内侍推开紫极殿门，扯长的音线唱道：“罪臣苏晋带到――”
殿上的龙涎香沾了雪意，凝成雾气，叫柳朝明看不清殿下跪着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柳朝明。苏晋感觉好笑, 叹本身初见他时，还在想人间有此君子如玉，亘古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