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明负手听完,略一思考道:“七殿下既然摆结局,你半路上遣人跟去也是徒然,那边天罗地网,五城兵马司中必然有他们的人,恐怕就算连朱十三的暗卫也招到不测了。”
朱南羡反应过来,沉默不言地拿披风的兜帽罩住苏晋的脸,拉过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府外走去, 抛下一句:“不必了, 本王吃不惯。”
苏晋脚步一顿,沉声叫了一句:“殿下!”
七王的藩地在淮西,倘若他有夺储之志,那么从淮西引兵入应天府,最大的威胁就是朱南羡。
苏晋斩钉截铁道:“我往北走,殿下归去。那些暗中埋伏的人见我二人分开,一时候必然感觉有猫腻,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如此恰好可觉得殿下争夺回到马府的时候。”
眼下景元帝还健在,兵权尚在帝王手中,可朱南羡自西北领兵五年却不是白领的,等景元帝归天,朱悯达作为嫡宗子,是正统继位不提,就算届时七王兵强马壮,能自淮西长驱直入,却也挡不住西北卫所服从朱南羡,从火线夹攻。
四王封藩北平,手握神州北部咽喉,若能在四王府前杀了十三皇子,将这脏水往其身上一泼,岂不一石二鸟?
朱南羡愣住:“你要拿本身换我?”
“以是殿下,有这些人在,曾家叔侄必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您脱手。殿下只要归去,在他二人中间支一桌,有人奉食,你让他们先尝,有人敬酒,你让他们先品,待到明日天一亮……”
这也解释了为安在马府后厨帮手的是两波人,别的一波从外府来帮手的,该当就是真正的设局人安插在马府,大要上是帮手摆宴,实际上是给十三殿下备毒酒的。
他折转往南,头也不回地又道:“有本王在,谁也不能伤你。”
宴堂内四下寂然, 世人皆愣了一瞬, 才后知后觉地向朱南羡见礼。
钱三儿一脸不解:“大人,但是这……”
现在细究起来,京师再乱,如何会有暴匪能拦了兵马司的路?
苏晋又摇了点头:“也去不得。”
朱南羡一怔,垂眸没有答话,握住苏晋的手更紧了紧,似是想让她宽解。
钱三儿恍然大悟,一时佩服道:“大人高智,是下官短视了。”
已近半夜时分,街头巷陌如死寂普通。
以方才的景象来看, 马少卿必是被蒙在鼓里的一枚棋子,是这一场局的替罪羊。
大抵是有人奉告他,要以满月酒作局,以寻月楼老鸨作饵诱杀苏晋,可他如何也没想到这场局,真正要诱杀的人竟是十三殿下。
朱南羡带着苏晋缓慢地往回宫的方向走去, 疾步而行带起夜风拂面, 竟凉得有些渗人。
可锦衣卫直接服从于圣上,不受命于任何衙门,柳朝明此去请卫璋,岂不让人觉出锦衣卫与都察院有牵涉么?
柳朝明看着沈奚的身影消逝在夜色中,默了一默,俄然唤了一声:“钱三儿。”
肇事之时,朱雀巷沸反盈天,南城兵马司独木难支,实难节制态势,而离城南比来的东西二城兵马司却迟迟没有赶来。
她在长街站定,往四下看去,周遭悄悄无声,喧闹的月色打在青砖墙瓦,不时倒映出一道寒光,不细心看,还觉得是兵器的锋稍。
酒盏已不容置疑地递到他面前, 马少卿的八字胡颤了一颤,接过酒盏高举着向朱南羡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