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两端都有门,北端是入口,南端通往中午门外。
晏子言抬目谛视着苏晋:“我晏子言,从小到大,天赋不及柳昀,智巧不及沈青樾,但我向来死守本心,对我而言,是就是,非便非,便是接受不白之冤又如何?我信逝者如此,也信百姓民气,我信赖总有一天,青史会还我一个公道。”
孙印德厉声道:“你还想抬返来?也不怕旁人觉得是我们衙门闹出命案了?明日不消上值了?”
苏晋嘲笑一声道:“你能够上奏朝廷,把我定罪又如何,大不了是委曲之人的名录上再添一笔,我倒是想问问孙大人,到底有何脸面奉告阿婆,许元喆是因舞弊而死,是该死的?”
苏晋脚步一顿,回过甚来道:“那就给孙大人道贺了,另还盼着孙大人记取,不管你用何种手腕,爬很多高,我苏晋,总有一天定会让你跌下来,摔得粉身脆骨,给那些平白冤死的人陪葬。”
她向孙印德走近一步,看入他的双眼,痛斥道:“你身为父母官,上愧于彼苍,下负于百姓,贡士失落,你怕获咎权贵不允我查;仕子肇事,你避于街巷不出;血案复兴,你为保本身不受都察院问责结党投诚七王,设局几乎害死十三殿下!而恰是本日,深宫当中另有义士毙于刀下九死不悔,你却在这计算一个他杀的老妪会不会污了你的明净?你另有明净在么?实在靦颜人间,行若狗彘!”
苏晋道:“这也是受沈大人所托。”
苏晋驰驱数日,终究能一洗风尘。
阿齐道:“知事大人,周通判跟府丞大人打起来了,刘大人让小的在承天门这等您——”
苏晋道:“沈大人说,他每返来看少詹事,您都要与他吵一回,本日他就不在您跟前碍眼了。”
“没想到厥后,阿婆直至傍晚都没返来,我和皋言这才着人去找,却在淮水边找到她的尸身,捞上来时,人已泡涨了。”刘义褚接着道,转头盯着孙印德,终究停止不住怒意道:“我与皋言本已为阿婆置好棺材,姓孙的竟不让我们把阿婆抬返来,强命着衙差在城外找了个处所仓促扔了,把我与皋言绑了返来!”
晏子言愣了愣,俄然一笑,道:“柳昀一向看重你,想必是想收你去都察院,你愿去么?”
苏晋还记得上回见晏子言的模样。
苏晋守在承天门外,也不知等了多久,才见柳朝明的肩舆从里头出来。
他又道:“你不一样,你与他订交不深,他快死了,有甚么不肯与我说的,或许愿与你说。”
苏晋看着他的背影。
黑暗中只要火光,甬道深长,晏子言的牢房要走到绝顶。
暗夜中, 刑部大牢门口点着灯火, 往下走一条深长地甬道,两侧皆是铁牢, 黑漆漆的,偶有月光透太高窗照出去,能看到牢里关着的犯人。
路险难兮独厥后。(注3)
苏晋虽没想明白晏子言为何临行刑了要见她, 但思及人之将死,也并未推委, 跟沈奚上了马车。
退思堂内团乱糟糟的,案椅倒地,周萍一脸乌青,被两名衙差死死制住,却还是目眦欲裂。
言罢,再也不转头,大步流星地往午门外走去。
苏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没等他说完,跳上马车打断道:“是出了甚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