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一时踯躅，闹不明白柳朝明意欲何为。又揣摩着对这么个莫测难料的人物，当如何伸谢，才显得面子且朴拙。
柳朝明道：“懒得看，你背出来本官听着。”
他们躲在廊檐下说话，远天一道惊雷忽作，豆大的水滴子打下来，檐下一处地儿瞬时湿了。
骤雨已止，承天门角楼上的铁马锈了，风吹过，铃音也是古哑的，赵衍就势朝身后望了一眼，压着嗓子道：“这就是苏晋。”
厅堂里死普通沉寂，半晌，柳朝明冷声问道：“礼部的文书，如何在你身上？”
赵衍笑道：“怕只怕老御史举才于稠人中，就因你我晚了一步，人其舍诸。”
赵衍摆了摆手，意示不必客气，又道：“我与柳大人要去宫外一趟，想着日前请礼部清算的贡士名册约莫已弄好了，便过来取。”
实在早上拦下晏子言问过今后，苏晋也猜到这一点了，只是没想到为本身证明这个猜想的人，竟然是柳朝明。
柳朝明淡淡“哦”了一声，继而道：“四月初九，晏子言廷议过后便去了东宫，至晚方归，那里来的闲工夫去贡士所？”
雨水滂湃如注，却不像平常阵雨急来急去，而是遮天蔽日地浇了两日，昭昭然将暮春送走。
苏晋怔了怔，弯身施以一揖：“回大人，是五日前，四月初九。”
苏晋也觉得是，撑起伞跟他往礼部去。
柳朝明的声音淡淡的：“哦，眼下是礼部的大使了？”
那头柳朝明已一脚跨过门槛，淡然又道：“苏晋。”
且不提这一科的贡士，单说春闱前，自各地来的举子也是南边人作大数，而春闱以后，杏榜一出，八十九名贡士，北地只占寥寥七人，是故有北方仕子不满，到贡士所闹过几次，还是周萍带着衙差将人哄散的。
江主事见二位大人一副要走的架式，扯着袖口揩了揩额汗，弯身恭送。
赵衍笑道：“那敢情好，我们那儿的‘龙团儿’还是整块的，礼部喜好吃，你他日上都察院拿去。”
柳朝明接过名册，顺手翻了翻：“既是礼部的人，想必多少也清算过这本名册，哪几个是你撰次的？”
苏晋避重就轻：“小侯爷多想了，江南才墨之薮，多些举子贡生也不怪。”
他自发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扯回妄言，圆出个活路，岂不知单这两日，苏晋与柳朝明已打了两回照面，一回在大理寺，她是应天府从八品知事，一回在中午门，她乃侯爷府陪侍。
阿礼双眼一闭，心想完了，江主事也傻了眼，心中也觉着约莫玩完了。
方才没细看，只大略扫了头几页，苏晋道：“回柳大人，名册头几位便是卑职撰次的。”
吃过药起了高热，烧到云里雾里时，几近觉得本身要腾云驾雾成仙升仙了。
后一日，京师高低果然变了天。
又取出文书, 拿给苏晋看, “也没甚么见不得人的，就是都察院那位新当家的管得宽, 连穷墨客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摸个门儿清, 叫我说, 管这些做甚么, 学问念得好不就成了？”
江主事哈着腰：“是，尚书大人与小侯爷都叮咛过这事，昨日下官将名册清算好，小侯爷还亲身带回府查对，这不，怕奉天殿事忙，又特地叮咛阿礼哥子送来。”言罢笑眯眯看着阿礼，自等他取出文书交差。
江主事点头称是，想了想，随即惶恐说：“岂敢岂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