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屋外的丫环们都呆了，照顾她的几个丫环吓得哭了起来。
丫环们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哆颤抖嗦道：“女人才刚醒……奴婢们、奴婢们拦不住……”
而在被俘时，秦巧娘已经怀胎有三个月，这也是为甚么谢家至今没把谢兰心赶削发门的启事——谢兰心总算还是个谢家人，不是正统的贼子贼孙。
天气由灰沉逐步转亮，鱼肚白中透出了一丝朝霞时，榻上那肥胖的小玩意儿终究轻呢喃了一声，接着，艰巨地展开了眼。
“我爹……？”
“……还没醒呢，再烧下去要烧胡涂了……”
谢兰心低头看了看本身肥胖的身躯，如在梦中，轻唤道：“……明羽？”
曹氏入了书房，先福了一身，低声道：“请爹爹安。”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女人的称呼，“二嫂嫂？”
半晌，谢兰心浑身一震，挣扎着要下床。
曹氏不耐地挥挥手，“复苏了？复苏了就随我去见你爹。”
罢、罢、罢，这梦也真够真的，反正都是在梦里，她就当还阳一次，见见那些旧事也好。
中正简致的卧房暗淡不明，烛火用青白的灯罩罩上，以免泄出一丝油蜡味，木格子小窗紧紧关着，哪怕屋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来气，也没人敢支开窗透一通风。外头是阴沉的天气、里头是天青的幔帐，金钩挑起一角挂开，绣着岁寒三友的锦缎褥子沉沉压在榻上，里头闷闷地隆起一小块，偶尔转动一下，便让守在榻边的丫环们投去一目光，转而又撇转头去说话。
她现年已四十五，孙子都添了几个，最小的也不过与谢兰心普通大小，奶奶辈的人，竟然另有个小丫头叫本身“嫂嫂”。
守床的丫环们一看，便叫道：“醒了醒了！”
出门时，谢兰心早被丫环们打扮过，头发梳整了、擦去遍身的汗，裹上了洁净的衣裳，密不通风。谢兰心又热又昏沉，待到了书房，又是起了一头的闷汗。
鼻端仿佛还嗅着佛前久久不灭的一炷檀香，寺外黄铜大钟缓缓敲起的声音尚在耳畔。她抬眼看四周，窗边矮几上的博山炉正袅袅飘散着一缕烟香，大门紧闭，却看不见屋外是否有人在敲钟。
谢海程点点头，将目光停在了十尺高的谢兰心身上。
耳边迷含混糊地有人在悄声说话，“醒了么？”
这年代里，女子三贞九烈，名节大过性命，莫说是被贼掳去一十二年，哪怕身子被外姓男人看了一看，贞烈的便要自求一死。像秦巧娘这类，就算是毫无耻辱纯洁之心，不顾人伦天理了。
她就是阿谁贼子贼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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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心十二岁了，还不缠足，果然是有娘生没爹养。
丫环们“哎哎”直叫，“女人你病还没好！”
曹氏带着谢兰心往外走，回身时，眼角一撇女人裙底下一双天足，便也不粉饰地暴露了一股子鄙夷。
完了，把个小蜜斯照顾成傻子了，她们几个是要被发卖到那里……
谢海程早过了知命之年，正埋首故纸堆，闻听下人通报，传唤出去。
她反手给了本身一个嘴巴。
一名丫环端来药，吹凉了边喂边道：“女人可醒了，老爷那处奴婢们这便去说，您放心养病，莫要太悲伤了。”
总之，就是在贼窝子里生出来的，贼大王叫何三刀，却不是他爹。他爹是个老头儿，叫谢海程，她娘秦巧娘倒是个妙龄女子，在一次归宁的途中，被何三刀掳到玉柱山阎王寨，做了压寨夫人，整整在山上呆了十二年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