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你害了薛家的女儿,三十年后,你施家的人又害了薛家的儿子……”施老太太没有理睬他,自顾自道,“偶然候想想,这都是命。”
曾姨娘将茶盅放在施远茂手边的茶几上,又冷静领着丫环退下,她穿戴件杏黄色折枝斑纹褙子,神采柔婉,步态轻巧,虽已年近四旬仍旧身量苗条,恍若花信少妇。
窗外夏木荫荫,兰花芳草,妙景意趣,如同这间书房的陈列一样,到处流露着簪缨世族的深厚秘闻。
未等丫环和车夫说话,她已经单独进了巷子。
施乔坐在窗前的书案后看书,专注地用朱笔在册页上的讲明上圈点添减,霞光给她沉寂的身影镀了层金光,如梦如幻。
她不能因为面前这小我,毁了她们一家人的幸运。
大抵是娘俩想说些梯己话,澜大太太笑着称是,送她到门口,目送马车拐出胡同口。
施老太太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笑道:“我去明清那儿坐坐,吃过晚膳再返来。”
施远茂端茶盅的手一僵,抬眼看向她。
丫环和车夫面面相觑,丫环想了想,道:“明天老太太说她和老爷刚结婚的时候,常来这片买零嘴吃,大抵是想故地重游吧。”
施老太太扭头看向窗外,尽力平复胸中的肝火。
就在他们觉得老太太要登门拜访时,她却回身出了巷子。
进了平常用膳的厅堂,其别人都还没过来,澜大太太正和丫环一起摆著,施乔在屋里找了一圈,奇特道:“如何不见祖母?”
走了好久,马车才停下来,车夫禀道:“老太太,前面就是石头巷,我们去哪家。”
他看着施老太太,收起了脸上的庞大神采,沉默半晌,然后道:“我晓得,你一向以为是我孤负了若南,但当时你已随道芳去了南京,很多事你底子不清楚,我……”
“……翠姑,你实在不必如此。”施远茂安静道。
几个时候前。
“是。”
施远茂在门口停驻半晌,才迈步走了过来。
商号里送了很多新奇的菖蒲、艾草、佩兰等过来,她批示小丫环用大簸箩晾晒在院子里,端五节时能够用来填香囊或是熬水沐浴。
女眷来府自有内院的夫人太太接待,特地报给他,那就是特地来见他的。
她嫁入施家几十年,早已风俗这等作派,但是现在却只感到陌生和压抑。
他顿了顿,仿佛不知从何提及。
丫环微愣:“我们不去姑太太那儿吗?”
另有几天就是端五节了,澜大太太忙着办理过节的用物。
曾姨娘领着丫环出去送茶,施老太太手边的茶水一口未动,丫环仍为她换了一杯。
施老太太缓缓点头:“去石头巷。”
施老太太终究忍不住嘲笑了一声,讽刺道:“是啊,身居高位的施阁老,哪有工夫体贴别人家的死活。”
小卉轻手重脚给她换了杯热茶,轻声道:“蜜斯,顿时摆膳了,您喝口茶歇歇吧。”
他暗自叹了口气,安闲暖和地笑了笑,抬手道:“坐吧。”
施老太太展开眼,叮咛丫环扶她下车。
他眉头微皱,面露惊奇之色,起家向几位朋友告罪,仓促回葆真院。
“嗯。”施乔把当前一页看完,搁了笔。
丫环猜想着,叮咛车夫改道。
但是不可,她深深吸了口气。
他们已经很多年未曾像现在,面劈面说上一句话,存余的只要客气与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