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沈予担忧的反而不是这件事，考虑半晌又问：“以您对圣上的体味，他真的会看中淡心吗？”
沈予站定，还未及开口回话，便听聂沛潇再道：“实在我并非忘我……我挺无私的。”
肩上、颈部、头上的穴位一一走了一遍，聂沛潇的神采才垂垂和缓过来。沈予立即将手炉按在他的伤口四周缓缓转动，半晌，才听聂沛潇低声服了句软：“畴前没这么疼过。”
聂沛潇闻言轻笑：“你说得我仿佛很英勇忘我。”
聂沛潇大笑，继而说了一句并不好笑的话：“我如何热得一身盗汗？”
冯飞仓促回声而去，沈予便独自来到聂沛潇的园子里。这位诚王殿下虽贵为皇亲，倒是个非常要强的性子，旧疾复发也强忍着不让外人晓得。因此他屋前只要几个靠近的下人奉养，并不是里里外外挤了一堆。
聂沛潇摇了点头：“恐怕不会，皇兄过不了内心这一关，你不必担忧。”
沈予固执手炉的右手稍作停顿，笑道：“我没想那么多。”
沈予点头，又叮嘱道：“再取一套医用的银针过来，我要替殿下施针。”
沈予见统统都还算安稳，这才在管家的安排下去了配房小睡。颠末昨夜的比武、坠楼、自救、晋封，又接连为淡心和聂沛潇医治伤势，他实在是困顿不堪。倒在榻上的同时，才模糊感到腰上和膝盖有些疼痛，想起是昨夜坠楼自救时略有擦伤，便也不太在乎。
沈予听后忙道：“即便您不提，我也要舔着脸留下来。现在子涵女人还住在我那座私邸里，昨夜被圣上这么一拒，她必然要不依不饶闹腾，我巴不得留下平静几日。”
聂沛潇犹自痛得不堪忍耐，却在沈予探手过来时倏然展开双眼，锋利的目光闪着哑忍和防备，他一看是沈予，又垂垂放松下来。
沈予游移，继而回道：“那你特地去叨教殿下罢。”
冯飞会心：“外人登门，我会说殿下外出了；更何况现在圣上在诚王府，想必他也不肯意多见生人。”
沈予无法：“殿下这是何必？方才您在出岫面前竟没有半点非常。”
冯飞低眉沉吟一瞬，才慎重地问道：“如果出岫夫人来了呢？”
沈予立即探手去看他的右肩，动手处是一片冰冷而又精干的男人肌肤，但很较着，右肩后侧凹下去了一块，应是畴前被剜掉血肉所留下的创面。
如此想着想着，沈予倒也垂垂松了心神，堕入眠梦当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脑筋还是一片昏昏沉沉，却俄然被外头女子的喧闹和哭嚷声吵醒。
“不能传出去。”聂沛潇只说了这四个字，便疼得不再说话。
沈予只得说道：“再忍忍，待冯侍卫取来银针，我便替您施针，会好受一些。”
南熙向来四时如春，经幼年有寒冬来临。倘若真要寻觅手炉，只怕还得破钞一番工夫。
“你也挺忘我的。”聂沛潇精干光裸的上身俄然一僵，继而肩膀又微微耸动，深深叹道：“你今晚还让我送出岫归去，这不是给我制造机遇？”
沈予至此才感到一分倦意，不由打了个呵欠，笑道：“如许的气候，真合适闷头大睡。”
沈予赶紧噤声，打着呵欠朝门外走去：“唔……折腾一宿，还真是累坏了。”
一起撑伞走过来，雨虽不大，可到底沾了一身湿气。沈予仓促迈入聂沛潇屋内，刚一跨进门槛，劈面感到一阵热浪喷涌扑来，竟比酷夏中午还要炎热三分。可饶是如此，聂沛潇却侧卧在榻上，痛得盗汗直流、唇色惨白，不过他死死咬着牙关，并未收回一声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