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俄然被风沙迷了眼。只感觉雨直往下倒,泥水往四下里走。风,雨,土,全混在了一起,连成了一片,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冷飕飕,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四周八方全乱,全响,全含混。
瓢羹落在地上,收回“呯”的声音,那是心碎的声音。
十七阿哥笑声顿住:“鄂大人、文格格,好生的兴趣,我就不在这叨扰了!”一甩袖,回身出了去。
我去看了十四贝勒。天已经没有下雨,只是阴沉的可骇。一夜的雨,让地上尽是泥泞。
我没有挣开他的手,乃至连一丝也未动,只是悄悄的说:“如果他死了,那我就算到阴曹地府内里,也是要去见他的。”
想着,就往门口跑去。恰逢鄂伦岱外回,满面的东风对劲,正在门口迈火盆,去倒霉。
梨花:“皇上派去押送的人是十六阿哥,格格现在赶去,说不定还能见上一见”。
十四爷看了我一眼,非常给面,倒是甚么也没说,小厮却已吓得伏跪在地了。
十四爷不由着了怒意:“这恂贝子府,甚么时候也轮到闲杂人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
我心底残存的热度顷刻透凉,我看着他,就像是一个陌生人,或许我向来就没有熟谙过他:“本来你早就晓得了”。
“好,好”,十四爷连说两个‘好’字,笑中泛着冷酷和苦涩:“本来你明天是为了四哥而来。我是如何也想不到你会亲手做雪花燕窝汤给四哥吃的”。说着一把将碗扫到地上,“只怕刺痛的另有你的心吧。你的汤,还是留给四哥喝吧!”
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是氛围里满盈着的压抑。这道明黄色的城墙不但隔开了君臣,还隔开了父子,隔开了兄弟。
“我平生最不肯见的便是苦肉计,就是因为它未伤人前就先害了本身。你先弄伤了本身,刺痛的是你额娘的心。后谗谄四爷,伤的是你皇阿玛的心。”
我还想再开口,却听十四爷道,“我累了,歇了吧”。说完,就侧过身背着我躺下了。
他躺在床上,脸上赤色就和床单一样白,毫无活力,一如这气候,暗淡得叫人看不出任何色彩。
小厮颤着声说:“回十四贝勒的话,她是……是……”,倒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以是然。
我抿了抿焦干的嘴唇。他已在那边跪了一天,一天的纹丝不动。我在高楼上也站了一天,凝睇着他的背拱得像一张弓,心下又是悔怨又是肉痛。
“猖獗,我也是你能碰的么!”内里传来了吵嚷声。
十四爷怒道:“你既然晓得,为何……!”
我未想他竟如此蛮缠,也恼了肝火,刚说了一个“你……”字,他便又呕吐起来。
我想去拿伞,移了一下脚才发觉从足底麻到了满身,酸涩难移。看着仍在雨中跪着的四爷,心下又是一阵痛。
我眼圈渐红:“十四爷待我的好,若诗感激还来不及。若诗又如何会让皇上杀了你?如何能让皇上杀了你!”
梨花不睬,只向着我道:“皇上意欲将四爷处斩,现在已被押送去了宗人府”。
他终究抬起了头,却没有说话。两人一站一跪,沉默无语。雨点打在伞面的声音错庞杂杂,一如这尘凡的纠葛。
不是我的,是四福晋的。
“喝了甚么,你再说一遍?”我几近难以置信。
半响,才听他闷着声道,“你是一刻都不筹算让我安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