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可你得先明白,战略是用来杀人还是用来赢取天下?你现在杀了他,必叫天下人寒心。你的天下连你的亲兄弟都容不下,还能容得下谁?”
他终究抬起了头,却没有说话。两人一站一跪,沉默无语。雨点打在伞面的声音错庞杂杂,一如这尘凡的纠葛。
内里的吵杂热烈和内里的惨绝人寰构成光鲜的对比,或许这就是侯门当中、帝皇之家最实在的写照吧。
十四拉住我,冷声道:“不要走”。
我终究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得越来越远。风卷动着地上的伞不断的打着圈的——这伞是我留的。
雪花燕窝汤天然是我的雪花燕窝汤。但是十四爷为甚么会中毒?汤是我煮的,是小铃铛盛的,四爷压根没机遇碰到瓦罐里的汤,他如何能够下毒?就算他真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毒,他又如何能肯定我必然会把汤给十四爷喝呢!
我一阵肉痛,忙去扶他,被他一把推开,“我不消你管!呕~(呕吐的声音),你去找你的四爷,找皇阿玛,呕~你去处皇阿玛说,说是我用心谗谄四哥,让皇阿玛杀了我,杀了我!你称心快意了,快意了!”
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是氛围里满盈着的压抑。这道明黄色的城墙不但隔开了君臣,还隔开了父子,隔开了兄弟。
我想去拿伞,移了一下脚才发觉从足底麻到了满身,酸涩难移。看着仍在雨中跪着的四爷,心下又是一阵痛。
不是我的,是四福晋的。
梨花见了十四贝勒也不可礼,尽管拉了我便走。
“猖獗,我也是你能碰的么!”内里传来了吵嚷声。
想着,就往门口跑去。恰逢鄂伦岱外回,满面的东风对劲,正在门口迈火盆,去倒霉。
十四爷握着我肩的手就松了一下。
一把翠竹柄暗色花面的伞呈现在他的头上。
本相只要一个,四爷是冤枉的。
十七阿哥冲了出去,“若诗,四哥出事了……”,冲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呆了一下,俄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眼圈渐红:“十四爷待我的好,若诗感激还来不及。若诗又如何会让皇上杀了你?如何能让皇上杀了你!”
瓢羹落在地上,收回“呯”的声音,那是心碎的声音。
“亲兄弟?你觉得他就不会杀了我么?”十四爷握着我的肩,道:“若诗,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活力?这件事本身没有对错,只是大师的态度分歧,我别无挑选。如若我不杀他,他迟早也会杀了我”。
十四爷听得动容,一把搂住了我,“可你为甚么总对四哥如此上心。为甚么你的眼里只看得见他的伤,他的痛”。
“甚么!”,我豁然起家。
十四爷的声音衰弱的如同蚊蝇:“若诗做的汤,天下无双”。
四爷在御书房前跪着,额头紧贴在地上了。
“格格,格格……”,梨花从内里仓猝走进,身后的一名小厮,脸上挂着光鲜的手掌印,却远远的跟着,不敢禁止。
十七阿哥笑声顿住:“鄂大人、文格格,好生的兴趣,我就不在这叨扰了!”一甩袖,回身出了去。
十一月份的北京,风沙很大。或许因为我现在的心如同油煎火烤的原因,这一天显得格外炽热。全部紫禁城的空中泛着白光。卷起的灰尘,跟天上的灰气连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得人的脸生疼。到处枯燥,到处烫手,到处憋闷,全部老城像烧透了的砖窑,令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