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乃至不及收回一声惊叫,尸身便闷声栽倒在地上。
女人接过信,还想再劝,但见他目光断交,话到嘴边终又改口:“那……张驸马保重。”
那人的目光俄然盯住她的裙摆——对于身材柔弱的长平公主而言,这裙摆未免太大了些。
追兵来得比料想中还要快。
长平公主说道:“都说你天生早慧,张驸马特赐名‘瑾瑜’。也不知明天可否为本身搏出一条活路?”
瑾瑜满脸惊诧,最后望向父亲驯良的面孔——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诀。
长平公主立即洞悉他的企图,喝止道:“你别忘了,我乃枢密院长使,当朝公主。”
闷热的夏夜,镇国公主府。
心中莫名一动。
“筹办御敌!”
“长平公主叮咛了,请您务必现在就跟我去玉泉山行宫!”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语气中尽是焦心。
瑾瑜内心模糊有种不安,转头望了一眼床上睡熟的嬷嬷,只闻一阵有节拍的鼾声。
父亲沉吟半晌,果断道:“我若此时离京,岂不坐实了背叛的罪名?”
应当是城防营,他们的战役力比羽林卫可差远了。
“张驸马!事不宜迟!”
半晌,瑾瑜判定拿起了刀。
此时,在院中等候策应的世人皆是牵马肃立,黑衣黑马,电光乍现时仿佛一群埋没于暗夜中的鬼影。
她的母亲是镇国公主,此时正在千里以外的西北边疆抗敌;父亲是驸马张芝,才调横溢的探花郞——她从小就被教诲要去处端方,喜怒不可于色。就算内心再怕,也不能像浅显孩子一样哭闹。
瑾瑜挑帘出去,规矩地向二人行了个礼。
如此,尚可一战。
窗棂上亮着灯,父亲还没歇息。
窗外一道雪亮的闪电,大雨滂湃而下。
“诺!”
在她握到刀柄的一刻,清澈的目光变得果断。
乌云满天,不见星月。
瑾瑜紧紧抱着女人的脖子,目睹都城的灯火渐行渐远,心中的不安愈发激烈,却始终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长平公主面无神采地仰起脸,厉声喝道:“大胆狂徒!见到本宫竟然不跪吗?!”
追兵瞬息将至,危急已迫在眉睫。
就像是一道无声的号令,天井中众女官同时亮出兵刃,与面前的仇敌展开厮杀。
……罢了。
张驸马微微一笑,见她没穿鞋,立即哈腰将她抱起,却并未指责,而是直接将她塞到那女人怀里:“你带上瑾瑜先走。”接着又转向瑾瑜:“乖,要听阿姨的话。”
为首那员将一手勒住缰绳,战马长嘶,在殿前打横站稳。
女官们没有一丝惶恐,只冷静计算着仇敌的数量和战力。
就在裙摆被撩起的刹时,雪亮的刀锋劈面刺来,他遁藏不及正中咽喉。
张驸马一摆手,执笔仓促写了几行字交给她:“代我向长平公主问好,统统奉求!……只是,离京之事恕难从命。”
瞬息之间,院中人仰马嘶,血流成河。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丢到瑾瑜面前;接着又命侍女取来个粉盒,也放到她面前。
墙外灯影闲逛,似是有人来去仓猝,倒是脚步细碎不敢张扬。
长平公主正了正衣冠,提起马面裙的一角——只一个眼神,瑾瑜立即会心,敏捷矮身钻入她的裙下。
张驸马瞥见是她,凝重的神采稍缓,招手叫她出去。
骏马四蹄如飞,直奔城外的玉泉山行宫。
他们个个手执长刀,身上的蓑衣被雨冲刷得亮光闪闪,壮硕的军马打圈围成一个圆,将她们团团困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