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正中,种着一株梨树。
“别婆婆妈妈的!”
本觉得早就已经健忘的童年回想,此时竟是一点一滴又重回脑海,垂垂清楚起来。忽觉她拜别的八年,仿佛是一脚错踏入另一个时空,而现在返来时,亲人已逝,也再不见昔日旧景。
郑宴离皱眉看着她,故意想帮手,却又感觉她必定不会同意。固然没有任何解释,但他能感受她身上那种哀痛的情感,像悄悄流淌的河水。
管家是个诚恳人,也没见过甚么世面,被唬得不敢吭声,只在背面跟着。
郑宴离跟在她身后,知她应是震惊苦衷,怕扰了她的思路,也不敢多问。
还记得嬷嬷曾说,家里的院子要种就种桂花银杏之类的才好,不该种梨树——梨就是离,多不吉利。
现在这时节,恰是叶红梨黄,硕果缀满了枝头。
瑾瑜原也没甚么等候,但目睹曾经的家宅四分五裂,正如这一家人骨肉失散,不免触景伤情,心中苦楚。
神情严厉,不容辩驳。
此时的她不需求安抚和安慰,只想温馨地流淌。
瑾瑜在竹篮中间蹲下身来,伸手扒开落叶,暴露一片半湿的泥土。
还记得父亲在时,最爱侍弄花草。
阿谁被盯上的小厮,就是平常给这家送菜的杂役,名叫史东。
郑宴离给小刀递了个眼色,她会心,拉着管家先去寻史东问话。那管家见他直奔后宅原是不放心,但锦衣卫上门又招惹不起,只得叹了口气,由他去了。
别的花木也好不到哪去,砍的砍、死的死,现在中秋已过,连荒草也枯黄了,满目凄然。
张芝身后,镇国公主一向留在西北养伤始终没有回京,瑾瑜则跟长平公主去了宁夏,偌大的宅子便就此荒废了。
这时,屋里的人听到动静,排闼出来:“你们是谁啊?这是在干甚么?”
父亲听了只是一笑了之:瑾瑜爱吃梨,梨花在春季也是极美的,就留着吧。
瑾瑜再次回到昔日的家门前时,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天井里还是铺着昔日的青石方砖,跟影象相差不大;只是院中那株西府海棠已经枯死了,被砍得只剩两根枝桠,还刚强地留在角落里,被人当作晾衣裳的木架。
“要不……你别出来了吧?”
按说,御赐的宅地就算收归朝廷也还是皇家财产,要有相称的品级或出身才气购买,就算查封闲置也不会流入官方被随便拍卖,但此次恰好又成了例外。平生兵马的镇国公主在军中声望极高,而当她归天以后,这座宅子也如同倒下的巨人,躯体被分化崩溃,终究没入灰尘。
面前画面与旧年影象的激烈的反差,使瑾瑜刹时复苏,脚步调然止住。
书房门上挂着个锁头,墙根底下堆着过冬用的柴禾,窗户糊上了厚厚的纸;窗台上原是摆着父亲最敬爱的兰花,现在竟挂了长长一串玉米。
树下石台上放着个竹篮,装着顶好的几只梨,大抵是才摘了不久。
那管家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刚要上前拦她,郑宴离便抢先说道:“锦衣卫办事,休要多问!”
郑宴离蓦地回过神,将随身的匕首抽出来递给她:“你是在找甚么东西吗?……用这个吧。”
小刀不由烦恼:只顾着办事,如何就把这层干系给忽视了呢?
郑宴离再次亮出腰牌,让她不要禁止。
瑾瑜笑了笑,对郑宴离说道:“去拍门!”
当初探听地点时听到‘公主府’三个字,小刀也没多想。在她心目中,长平公主跟瑾瑜才应当是干系密切的一家人,一时竟忘了瑾瑜同时还是镇国公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