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觉得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来此处淘金,我恰好也想到这里寻一样好东西,因而半道与他们同业。至于这身工人衣服,借来的罢了。”
且他说的是中文,仿佛笃定她既不是印尼人也不是日本人。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与此同时,沉稳的男声自黑暗中传来,莫名叫民气安。
餐厅内一样冷僻, 只要寥寥几品德着红酒低声闲谈。大部分船客都下了船, 去港口的小镇找乐子去了。
男人抖了抖烟灰, 将投在船面上的视野收了返来。那边已空空荡荡, 再也没了那抹纤细的丽影。
男人耸耸肩:“半道了解,萍水之交,他们不会在乎这些。”
男人现在正偏过甚和身边的火伴小声交换。他手里空荡荡的酒瓶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明示着仆人愉悦的表情。
如此冲突的特质,在他身上融会得天衣无缝。
他仿佛猜出了她的所思所想,轻笑道:“这个姓氏是我从故乡带过来的独一的东西,不过也只是一个标记罢了。”
“只不过甚么?”她下认识开口问道。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拿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通心粉,心下叹道:还不如跟着玛丽入港放纵一夜呢。
酒保连连点头,眼里的感激仿佛要放出光来。
伤害与浪漫并存。她该不该承诺呢?
“辜, 你在看甚么?”
忽而,他笑了:“一小我?”
“线路接好了。”他对梯子下的随船酒保说,“原螺母负荷太重烧坏了,我已换了个备用的。”
她烦恼地垂下眼睑。傻死了。
“如何称呼先生?”她与他并肩而行,悄悄问道。
她不由有些恍忽,晚餐喝下的红酒仿佛又在捣蛋,她只得悄悄吐了一口气,粉饰反叛的心跳。
那人却往餐厅后的机器舱走去。金属舱门一开又一合,再没了声音。
那男人走到了舱门边,与书玉对个正着。
书玉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缺,眼里只印了亚裔男人的面孔。
书玉昂首看向黑暗中的人影,张了张嘴:“你……”
一时候,酒和烟的味道,异化着男性独占的气味毫无保存地钻入了她的鼻翼。
男人笑了:“As you wish.”
***
但是请了半天,随船电工还是没见影子。酒保有些难堪,不管如何也不幸亏船客面前承认电工大抵早就醉倒在港口小镇的某间酒吧里。
书玉悄悄一笑,拉上了身后的舱门, 将海风和心底里蓦地生出的小悸动一道关在了门外的夜色里。
她抬眸看向他,不闪不避地望进他的眸子深处。
这个男人漂亮、名流,有着杰出的教养,却又慵懒惰漫、随性自我,为了寻某一样东西漂洋过海、甘做电工。
仿佛考证她的预言,头顶的吊灯噗地亮起了光芒,继而一盏一盏灭了的灯接踵规复了光亮。她仿佛能闻声寝舱那边传出来的喝彩。
大略自出世起,她便从未大胆如此。倘若叫谭复晓得她内心的答案,必然要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她压了压被风吹乱的长发,提起裙裾,轻巧盈地落在了他的怀里。
男人微挑起了眉:“我看起来很像工人么?”
“好啊。”她弯了眉眼,“我正巧要入港逛一逛,可惜没有领导。有劳了。”
心内的鄙弃之声及时地响了起来——想甚么呢, 鬼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