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说,我段氏于江左是艰巨安身,岂能不知儿的艰巨,现在说了,段氏便要毁于儿手中,不说,无颜见列祖列宗,儿,儿……母亲倒奉告儿一个分身之法呐!”不觉哽咽,满面涨红,吴冷西一向悄悄核阅着他,等他情感稍平,表示道:
段文昌没预感他竟如此放肆,恰好还是惠风和畅的模样,不由怒从心起:“词讼小吏尔!”
“既然段大人执意装聋作哑,我也只好挑了然,官衙行一套,记一套,拿着府库的粮食去奉迎世家大族,这粮仓又丢了这么多粮食,你是石头城管仓的大员,死个闵明月就想对付畴昔,我不知你是不是诸如此类到手惯了,才更加肆无顾忌起来?”吴冷西还是不急不慌的调子,“段氏是北方颇负盛名的经学世家,你家老夫人亦是风骨之人,而段大人就只剩曲意媚上了么?”
“送老夫人归去。”
段文昌体味母亲本性,是个朴重的性子,一时面有愧色,又不得发作,只含混说:“母亲不知官府的事,请毋要妄议。”
“上一回,那些差役送家里的米,多出的,我都已让退回,脚夫们的钱也都给齐,本日当着吴大人的面,你还不说实话?”
烛光煌煌,审判室内,吴冷西姿势娴雅, 慎重已备好纸笔端坐在另一侧。
一席话说得段文昌在理可驳,只冷静看着他。
“廷尉署审案靠打机锋么?”段文昌立即反唇相讥。
“邢不上大夫,段大人是北方来的读书人,倘若段大人真是无耻之徒,老夫人来也无益,”吴冷西话锋蓦地冷下来,“大人现在想清楚了么?”
段文昌神采一变,很快稳下来:“吴大人这是甚么意义?”
老妇霍然举起手指向他,正色训道:“段氏先祖渡江而来,于江左艰巨安身,本为保其家学不竭,却养出你这等不肖子孙!今后,你倒是以何脸孔去见你祖父和父亲!”
末端的话天然扎心,段文昌心底砰砰直跳,却听吴冷西持续道:“现在府库是甚么景象,段大人比我清楚,客岁的洪灾,边塞的军情,大人不是懵懂小民,此中短长处不会不知,我不想跟大人在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想奉告你,如此景况下,你倘还做那硕鼠,或是助纣为虐,罔顾臣子之道,上至天子,下至老夫人,哪个能容你?”
见吴冷西还是那么安闲笑着,那口气不紧不慢,倒像谈天,段文昌莫名有了丝镇静,这年青人,越是笑,越让人不舒畅。一时摸不清这番话意义,只好承认。
“府衙的通册骑缝处皆有印记署名,那才是端庄官家记录,吴大人不知从那里弄来这个,是甚么意义呢?”
“再加上粮食天然腐朽,虫蛀,鼠窃,更算不出数量了,是不是?”
“这就对了,段大人不晓得的我就不问了,那么,说一说晓得的吧,比如,”吴冷西顿了顿,“本次失窃一案,卷宗上语焉不详,只记是闵明月所盗,然这百万斛米的详细下落却并未提及,可有证据?”
“此案全权由潘炎经手协查,廷尉署想要证据,找他要去。”段文昌此时沉着下来,便也沉着。
段文昌并不睬会慎重:“我说的是真相,你们不信我也无计可施。”
“本日官家问话,你到底说还是不说!”老妇厉声又问,段文昌抬脸时竟已是满脸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