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冷西悄悄听他说完,面上淡淡的:“郑大人感觉尚书令会避亲吗?”
韦少连见成去非忽没了话,只道:“粮是我盗的,跟中领军大人一点干系也没有!兄长要罚就罚我!只要西北的将士能吃饱肚子兵戈,我甘心受罚!”
韦府。
“大人, 韦将军要直接……”
赵器当真瞧了几眼,面前人虽仍在丧礼间,可眉宇处的勃勃豪气始终不褪,他晓得小韦将军在他家至公子跟前向来不肯失了仪态,总怕至公子嫌他不敷慎重,自少时便总要强装出一副持重仿佛的模样,偏他不是这性子,这几年长大些,身子精干起来,技艺也精进很多,只怕这性子,倒是未改几分。
韦少连愣愣“哦”了一声,一起再无话,直到马车驶进乌衣巷,韦少连悄悄褪下丧服,一双手高低摸了遍,整肃仪容,打帘而出时不忘问赵器一句:
“赵器,是要去府上吗?不对啊,兄长如何这个时候找我?”
赵器了然,一阵风去了。室内独留成去非坐了半晌,揉着眉心,很久,方起家往外头探去:日暮下来,清风缓缓,这一日又即将逝去……便朝外头提步走去,让这冷风吹一吹,许能得一二清净。
“这事是你家里要你做的?”成去非森冷发问,韦少连随即摇首否定,“和我家没干系,我家又不缺粮食。”
脑中尽回荡着当日沉船的案子灰尘落定,顾未明冷嘲热讽的那几句:
随即觑了上头一眼,忙挽救一句:“定是大事,要不然兄长这个时候不会叫我过来。”
“本来你也长了脑筋。”成去非“啪”地一声把书摔在结案几上,看得韦少连心底直跳,不知这是何故,俄然就翻了脸。
一语成谶,也不过如此了。
成去非咬牙打断他:“你安知朝廷不放?你晓得甚么?”说着稍作沉着,“中领军让你去私盗的粮?来由就是西北的将士缺粮?”
“何事鬼鬼祟祟的?”他略表不满,小厮忙道:“是立室的赵爷要见公子您。”
“将军好的很,容小人先禀报。”赵器欠了欠身,先他一步往书房去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韦少连不觉有些冲动,成去非不耐打断他:“你能想到哪一层我比你更清楚,说,这些话谁说给你听的?”说完脑中忽掠过一丝不安,死死盯住了他,“是路昱还是中领军大人?”
韦少连先是一怔,随即大步跨出府门,阶下果然立着赵器,赵器见他出来紧两步上前见礼:“至公子要见将军,请将军随小人走一趟。”
“小韦将军,小人也不晓得,不过,”赵器回顾看了他一眼,“至公子仿佛表情不是很好,你到家里谨慎些。”
韦公仙逝,虽算得上喜丧,但于礼法上,却涓滴不能乱。连续多日,韦少连眼里只能看获得满天下的白,时候久了,便会有一瞬的目盲。前一日,是曾祖头七,一众亲朋故旧上鸡笼山烧纸祭奠,孝子大哭,虽不至于席薪枕块,但祖父父兄等人已然到了杖而能起的境地,他因长年舞枪弄刀,只面上有些蕉萃,身子却并不觉困乏。
“我那里另有资格做你兄长,”成去非嘲笑,“我不跟你绕弯子,你那点鸡脑筋,稍带深意的话,解释了尚听不懂,我问你,石头城北仓那几百万斛粮食是不是被你弄走了?”
“吴大人,”慎重赶紧睐了眼神, 他在建康呆得久, 人事摸得清,现在担忧吴冷西别不知成去非同韦少连这层干系,遂朝他打起了眉眼官司, 吴冷西倒真不知内幕,也只想到这个韦将军应是韦家的人罢了,见慎重如此, 犹疑了下, 便噤声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