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只要答复我,有还是没有?”成去非对他这套似是而非的事理已是烦心透顶,再度打断了他。
“伯渊,你反倒胡涂了,你为何不好好想想,倘你不是立室人,你能至此?你的根底安在?你的根底正在乌衣巷,正在立室,我立室外有悍将,内有重臣,这才是维系家属的端庄门路,就说你本身,现在上头还压着大司徒中书令,这可都是手握录尚书事大权的人物,朝廷不设三公,天子企图安在?阿兄说句僭越的话,天子意在集权……”
“你下去,有事我自会喊人。”
说罢仍把帕子还给她,朝书案前坐定:“你过来笔墨服侍吧。”
一席话震得顾曙脑中嗡嗡乱响,他不由倾了倾身子,满脸错愕:“尚书令何出此言?府库的粮食灌了水,这是何意?”
面前忽慷慨激昂的兄长就差拍案而起了,成去非心底寒透:“以是阿兄便能够肆意妄为,只要家没有国,以私害公?还要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成去甫一怔,很快觉悟过来:“前一阵吴冷西查各处官仓……”
“我不是成心的……”琬宁小声解释,就势坐下,却不敢离他太近。
“此案伯渊当初何必节外生枝呢?本死了个无关紧急之人,算是打发畴昔,你非得让廷尉署插一脚,现在段文昌还在牢里,朱张二人也跟着下监,这下终究把韦少连牵涉出来了。”成去甫把茶碗一放,抬首迎上他的目光,“伯渊不该问我,而是你看当下如何最合适?廷尉署可都是你的人。”
“杳娘让我来的……”她莫名一羞,好似本身不请自来,唯恐他不耐烦,福了福身就要走,成去非搁笔道:“既来之,则安之,你留下吧。”
听到此言,成去甫好半日才回过神,坐在那边极力调匀心气:“伯渊,好,你这是拿我开刀,只要你舍得中领军这个位子!韦少连仍在新丧,韦公骸骨未寒,你也要……”
“你晓得便好。”成去非说得很不客气,“丹阳郡底下大户多,现在在建康有漏子,难保底下就没有,你直接派你底下有司去查,调他文书案牍,把这两年的都细心看了,想必常日里那些东西束之高阁,除了赋税小吏,也无人查阅。”
“吱呀”一声,成去非推开了窗子,看着兄长的身影踉跄走远,风携裹着冷雨,直刷刷往脸上打,他鹄立很久,方叮咛赵器:
成去非听出是她,那软到无由的声音似贴着耳膜说的一样,便问:“如何是你?”
一语未了,成去非突然回眸:“将军如何把那傻子拉下水的,将军内心不知?将军这个时候才想起韦公,会不会太晚了些?”
顾曙目光闪闪,只见成去非面无神采起了身,负起双手,来回踱起了步子。
听他成心岔开话,成去非冷声唤了句:“成将军!”
梧桐上颤着疏雨秋声,风冷蒹葭,顾曙倒夙来钟爱雨天,不过得是安坐于窗前读书的时候,眼下,脚底泥泞,头顶阴云密布,等进了橘园,远了望去,烛光正把成去非剪裁作一具伶仃的纸影,贴在窗棂上,很有几分萧疏的意味,顾曙凝神看了半晌,方收伞而入。
“嗯。”琬宁低低应道,忍不住提示一句,“至公子,您用了饭再忙吧?”
成去甫缓缓摇首,却见成去非一双眼,鹰目般乍泄精光,他再次捕获到面前人当日在司马门前才有的丝丝阴霾的杀意,不由动容道:“伯渊,你这是要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