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声成去非忽低唤一声“琬宁”,心头蓦地一软, 回顾却不过是墨已用完,她靠过来,只冷静把他那张写好的小柬给晾在一边, 方开端替他研墨, 因离得近, 成去非嗅到她垂下长发间的淡淡芳香,少女垂眸的模样澹泊和顺,这一双柔润光亮的手就在眼底,一时情动,亦觉本技艺腕处微出现酸意,遂把她拉过来束在怀间,在她后颈处好一阵流连,渐生想要温存的意义。
琬宁仓猝翻身而起,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成去非亦听得心头嗖嗖一乱,那边赵器晓得他定要亲身去检察,早备好蓑衣等雨具,琬宁见有外人在,不好上前,心底却焦心如焚,只想着难怪今晚风大的吓人,等他穿戴好,却不大能认出他了,赵器见琬宁一脸忧色,便和外头那人打了个眼色,对成去非道:
琬宁的手仍被他握在手间,遂稍稍反用了几分力,抬眸定定看着他:“我盼着有一日,能同至公子一起去看看那边关的夕照,”说着,似想到甚么,又弥补一句,“待踏平胡虏之时。”
这话似曾了解,语气也还是那样宜喜宜嗔,成去非忽一把抄起她,直往阁房走去:“我晓得,你只肯做我的小娘子,那里管得着胡人受不受教养?”
这些话自他口中而出,非常莫名,琬宁唯有轻应:“好。”
琬宁见不得他伤怀,固然他面上从未闪现过伤怀神采,亦或者有,只是她并无机遇有幸目睹。可这冷冷的声音里,仿佛藏着不能言明的一股牵痛,隐得深,整天就蔽在这张不见悲喜之别的面庞背后,她忽就想起他曾说过的那句话:
可那风声却不肯消停, 琬宁心底惊奇,听着倒像夏季暴风前的征象,她便悄悄坐在一旁, 甚么也不做, 只侧耳听着外头风声雨声, 同他共处一室,暗想如许消磨光阴也是好的。
“至公子,至公子!”是赵器的声音,赵器本晓得琬宁在,遂不敢等闲出去,无法河道那边大半夜的送来动静,说石头城出了事,听得他顿时火大,忍不住冲来人吼了句“该找谁找谁去,如何甚么事都往这跑?”那人吓得不敢辩驳,只说有司喊不动听,连门也不给开,万不得已才来的乌衣巷,街上老百姓都漂了起来,一席话颠三倒四的,赵器听着不对劲,这才迫不得已来敲成去非的门。
他这回下工夫,不紧不慢的,珍而重之,美人的脖颈像那玉白的瓷瓶,被他勾画点染,垂垂沁出一朵朵合欢花来,花朵不竭凋萎,不竭盛开,在他唇畔已然经冬复历春。
琬宁脸一红,复又是平日里的娇羞神态,有些烦恼本身一时髦头上扯谈了这一通,招他调笑,又不知为何,向来不喜他这么说本身,动辄生为男儿如何,难不成他巴不得本身真生为男儿身?遂别过脸,两只手无声绞到一处:
“嗯”成去非推开她虚应一声,“不要等我,去睡觉,听懂了么?”说着大步而去,徒留琬宁怔怔留在原地,一颗心好似也随他去了。
“我不要生为男人。”
成去非正想再叮咛琬宁一句,只觉一具柔嫩轻巧的身子扑入怀中,原是琬宁已抱紧了他,兀自颤抖道:“您要谨慎,我,我等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