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本日某是奉仆人之命而来,有事欲请两位帮手。”
两人垂垂走出长干里闹市,成去非翻身上马,扯缰在原地踏了几步,又弥补道:“另有,你无妨给这二人指一条明路,就说中书令季子同先太尉家里人斗富正在兴头,眼下张家稍落下风,缺的便是海中贵重珊瑚。当然,倘是他能拿出几枚罕见猫眼等物,胜负翻转也只在一瞬。”
“晓得如何说了么?”成去非问道,赵器策画这半晌,心中大抵有了方向,应道:“小人会循序渐进,软话硬话都让他二人听明白了。”说着暴露一分忧愁,“这两人都是人精,就说去岁京畿两灾,两人却能见端知未,瞻望生财,大水过后,很多人家房屋尽毁,那江门却早早收罗人力,出城采购大量竹木砖瓦、芦苇椽桷,过结果然借此大发其财,程立则种稀有顷柏树,发了笔棺材钱。”赵器说到此,低叹一声,“倘小人把话说尽,这两人还是推委有力襄助,不肯入榖,小人又该如何?总不好明抢。”
“二位实在谦逊,二位家中金玉合座,富甲一方,江左何人不识?时人丁中所称‘建康陶白’者不恰是二位?现在,大司马所罹难关,非你二人不能渡也。”
一行人约的是戌时两刻,霞光早散,暮霭已浓,正值月上柳梢头,一地清辉在淮水两岸透明的灯火里顿时减色很多。成去非同赵器戌时一刻便提起初至,他两人施施然出去后,便有人上前见礼,因事前已打过号召,来人谨慎引领,即便如此,上阁楼时,仍然有醉酒客人跌撞相碰,赵器唯恐惹成去非不快,仓猝遮挡时发觉他并无愠色,神采如昔,刚略略放心,不料一名倡优不知从何冒出忽软绵绵倒向成去非怀间,暴露截雪臂尽管勾住他脖颈,痴痴笑道:“那边来的冰脸郎君?倒也姣美,容妾拼了这平生的力量,也要尽您一时之欢可好?”
建康盐铁之利,向来为世家大族把持,恰是商贾求之不得处,大司马此举正可谓威胁之,利诱之,届时江程二人必定也自有一番进退难决,赵器虽仍存踯躅,却也不得不认同当下唯此举可行,江程二人家业甚丰,茶、酒、丝、帛无所不涉,免除三载冗赋,应不是亏蚀买卖,且建康光桁渡便是二十四周,常日税敛颇重,时人苦之,既也免了那埭税,更是锦上添花,赵器在脑中细细算账,蓦地觉悟到另一层:至公子许亦正趁此机借商贾之手清算冶铁也未可知,盐铁倘整治有方,于府库天然又是一笔可观支出。
成去非哼笑:“你倒替我风雅?让他二人竞价,这两人买卖场上不分伯仲,公开里相互较量,听闻保藏上也不含混,一句话,谁出的价高就花落谁家。”
江左士族舆马器服, 穷极瑰丽,更有蓄养家妓之风,且重艺貌,尤之前侍郎顾未明家中为显, 当时有家妓百人, 器服珍丽,冠于一时。成去非所提谓之色艺绝佳者,恰是顾未明事发后斥逐的一支。大姓后辈因家中养妓,偶至楼馆,也多为声乐扫兴。商贾方乃常客,一面为安慰在外孤单之情,一面楼馆中存有不乏因家主失势经买卖而来者,这些女子面貌皆上品, 倘换作常日断无介入之机, 然时过境迁,遂来问津者可谓趋之若鹜。赵器虽纳罕他虎将问起名娼之事,却仍一一禀清了。
成去非眼望东南:“有笔买卖需求你去谈,中枢欠俸,情势紧急,我也是不得已为之,不过虽为不得已,倒一定是好事,”他从袖管中取出一份清单,递给赵器,“我已知会蒋北溟的父亲蒋坤,让他联络了现在京畿最富有的两大商户江门和程立,你今晚就在平康馆和他们谈,方显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