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起家见礼,和顺谛视于他,轻声问道:“会稽的事,至公子是不是已将此停歇?”成去非一面将筷箸递于她,一面笑道:“你真聪明,琬宁,我说过,待此事一过,我会来奉告你的。”
她闻言莞尔,微微偏过甚,藏于他臂弯,借他衣裳毫无陈迹地抹掉那点晶然泪渍,眉头眼角复归沉寂,不着悲喜之态,只从他怀中起家,双手捧着他那张亦因劳累而清矍非常的面孔:“我感觉至公子离我很近,从未如许近过,我内心,”她今晚已说了太多的话,余力不敷,现在身子直颤,却仍要说完这一句,“我内心再欢乐不过。”
成去非看她不答反问,虽觉她略有猖獗,却并未作色,叮咛道:“再备一双碗筷几样饭菜来,我同娘子一起用饭。”四儿喜不自胜,立即回声而去。
“姊姊,”琬宁忽又唤道,“等我用了饭,可否让人将小榻抬到那荼蘼花架跟前,我想躺上半晌。”四儿不料她提出这类要求,却也是第一次,不忍回绝,遂无声点头先去安插此事。
“四儿姊姊,你看,落了一地的花瓣,人常说碧草如茵,落花也如茵呢。”
“四儿姊姊,”琬宁悄悄攀上她手臂,低声道,“你别走,我不渴,你陪我说说话好么?”
未几时,四儿已将新备的几样精美饭菜送至,琬宁随即叮咛道:“姊姊,劳你再给备些清酒。”
琬宁不作强求,抿唇一笑,冷静将那小半碗稻米饭吃完,已是极力。然她心中愉悦,有他在,一饮一食,皆人间炊火,唇齿间也都作甜美咀嚼。
“你晓得我来了?莫非背后也生了眼睛?”
好似戈壁胡想着甘泉,胡蝶追逐着花朵。
“等您闲下来,带我去西北好不好?我还未曾见过大漠烽火,也未曾听过胡笳羌笛,即便是月色,西北的月色也当与江南分歧,您在并州时,实在我也曾胡想过并州的月色,不知为何,总觉它该带点凄冷,又因风沙之故,不会那么敞亮,大漠风尘月色昏昏,昏昏月色中静卧着一座又一座的边塞孤城,可那边一样有浑厚的黎庶,同江南的黎庶一样,有欢笑,也有哀痛,至公子,我说的对么?”她一样晓得的是,他不会有闲暇,她也不会有机遇亲临西北大地--
四儿见她重坐于秋千之上,精力尚可,遂将手中薄衾悄悄替她遮在膝上腹间,笑应道:“真是都雅,娘子是不是还想多坐会?”
待四儿备好饭食,正欲端托盘进园子,见一盏灯火随人逶迤而来,近了方看清是成去非,不等见礼,成去非已接过她手中托盘,问道:“贺娘子是不是还未用饭?”四儿心内一喜,却问道:“至公子是不是要去看贺娘子?”全然不觉本身失礼,只满目渴求地望着他。
两人一时沉默,各据苦衷,四儿抬眸看看天气,窸窣起家笑道:“该用晚餐了,娘子要出去吗?”
成去非心头一震,好半日没有应话,很久方道:“琬宁,好端端不要想这些,”他紧了紧怀中人,所幸怀中这具身躯尚是温热可知的,不似双手那般凉得贰心灰。琬宁视野垂垂恍惚,却也仅仅是恍惚,她发觉到他的温度、力度,从未如此深切清楚,仿佛天涯万一见和顺,遂无声笑道:
昏觉得期,明星晢晢。
四儿低首为她细心铺展,笑道:“另有来岁呀,年年都有春,娘子……”话未尽,她手背忽被一滴热泪砸中,心底一紧,抬首果然见琬宁目中噙着一汪水光,然那嘴角却还存笑意,四儿便怔怔看她含泪笑道:“不一样的,四儿姊姊,来岁虽另有春日,年年虽都有春日,但赏花的人,却不知身在那边了。就比如这花树,来岁的花不是本日之花,本日之花坠了便是永久都回不来了的,春非我春,秋非我秋,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