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见状遂近身执手，许侃也不摆脱，顺着他的力道，两人倒像多年未曾会面的老友联袂进了听事。案几上奉着好茶，两人敛衣而坐，大将军亲身端了茶水递与许侃：
“大将军应剑指西北！”
大将军哼吟一声，眯起眼睛看着底下人：“兰卿就说说，我该立何功业？”
英奴却涓滴不料外，翻开折子的顷刻，反倒有股莫名的镇静，一扫方才的阴霾，是啊，先皇都能够忍，一忍便是这么多年，他有甚么不成以的？再说，他的皇叔这下一步如何跟乌衣巷斗，好戏才上演不是么？
成府的几处园子是依四时定名的，春曰细柳，夏谓荷月，秋乃樵风，冬为听雪。长公主嫁过来住在樵风园，出了成去非的书房，往东过一道月门，就能瞥见一丛凤尾，遥对着正屋窗格，走廊底下是乌漆柱。下两层台阶，廊外有株古槐，夏季里会筛一地碎银片似的日光，映在一地的青砖面上，全部园子都非常阴凉。
外室寂寂，芳寒就着烛光手底飞针走线，案几前琬宁则在当真注释着《论语》，藏书楼的大火在她面前就未曾燃烧过。昔日在宫中，她不能冒然做这些，现在出了宫，躲在这宅院深深里，竟有这番好处。
“罢了，大家有大家的难处，总不像少年人那会，无忧无虑，仿佛天底下全都是叫人欢乐的事情。”
不过这终归是一则传闻，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当晚时候紧急，阮正通一来无窜改遗诏的空档，二来托孤大臣不止他一人，即使他情愿，其别人也不见得情愿。朝臣们只能把此归于帝心难测，毕竟宗天子成府极深，行事常常让人捉摸不定，有此一举仿佛也能说得通。
英奴怔怔瞧着底下韩伊泪涕并下，仿佛平生第一次明晓何为真正的肺腑之言，而这些话，他曾日思夜想，盼着也有那么一日，谁也给他些告慰，未曾想，这些话，不过出于一个小小的豪门之口。
语音刚落，便有提刑寺人过来拉扯，刚架起韩伊，就见长史已闪身拦了一道。
“大将军好兴趣……”皇甫谧捕获到他眉宇间的一抹神驰，心底唏嘘，轻叹一声：“来日方长，大将军不成操之过急。”
“韩大人本来是要尸谏，”成去非纹丝稳定，面无神采瞥他一眼，手臂微微一扬，指着大殿漆柱：“韩大人一头撞畴昔，便可成全了本身，可置今上于何地？”
成去非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曼声道：“不消, 让赵器送他归去, 趁便奉告阿灰看好他，国丧期间不准他出门乱来。”虞归尘明白这是怕落下把柄, 届时大将军发难, 少不得费事。
俄然，韩伊又进步了调子：“臣本日说了这番话，便再也没想着活着走出这太极殿，纵使臣窜改不了甚么，可臣不悔！臣子当实施的义，臣已行过，只盼，”他哭泣不止，目光却仍如雷般闪动果断：
言罢侧过身来，突然瞥见一袭身影立在面前，她忍不住低呼一声，慌乱中起家，纸张被蹭掉了一地。
“既是大将军的人，别人不好插手，”顾曙愣住，悄悄摩挲着灯杆，“更何况，柳心坊那边多是少年后辈混闹，不必然有人认得他们，就是认得，也管不到上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