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同太史公可谓神交,太史公记刺客传记,批驳安闲此中。人活于世,最看重的莫过于才、谋、功、力,可这些只在一时,而豫让的忠义肝胆,却泽被后代,即便千百年畴昔,先人读史还是为其动容,让今上念念不忘的,恐怕就是这了。”
剪剪秋瞳里的忧愁,原一向蒲伏在他骨中,固然隔着一层纱,并不能看得清,却仍教他瞬息间便掉入伤郁的渊薮。
这般逼视,仿佛淬火的剑光,他罕见这么锋利的时候,成去非目光却静如夜,无风无浪,无波无澜,声音里也毫无起伏:
说罢便福身退至一侧静候,成去非拿起便撕了火漆,大抵看了几眼,不过些陈腐的场面话,却写得恣肆华丽,倒是很捧大将军的场,成去非晓得这定不是出自许侃之笔,不知是哪个主簿长史为其润色的……
成去非自发不便在场,瞧了瞧那亮着的窗子, 低首道:“臣在外头恭候。”说罢退了出去。
待那驾马车安稳驶出视野以外,成去非立于阶下默思很久,看来,今上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亲身来了乌衣巷,那么,大将军呢?成去非冷冷看着远处一片暗夜漆漆,在这暖得要熔化民气的春夜,比在彻骨冰寒的夏季里还要复苏很多。
待再近些,心底才蓦地直跳, 一时脚底生根转动不得,他实在好久好久都未曾再想到阿谁娇娇怯怯的女孩子,最后某一刻甜如蜜醴的感受只剩渺远的影象。
“朕要回宫了。”
想到这,英奴只觉心底如同一条冰封的河,底下偏又暗涌汩汩暖流。见成去非微微欠身,似想好了对词,便先截断了:
“朕克日读《史记》,很有所得,那些王公贵臣倒在其次,反而是一些贩子小人让人有触于心。”
“朕问的不是这个。”
还将来得及再多看几眼,只见成去非让了让身:“你来看几样字。”说着一一摊开来,见她杵在那不动,手指导了点案几:“你站在那边如何看得清?”
“今上过誉,不过有几个比别人结实些。”成去非考虑一番,唤来赵器,交代清楚,让他们到府前去候着,才叩拜于地:“臣不敢拂圣意,臣替父亲谢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