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踱至书架,顺势抽出她誊写的那本《五典》,已装订成册。他家中本只要《尧典》《舜典》,这下齐备了,确是她的功绩,便行至她面前,正想开口,却见她特长背抹着泪,混着方才那点墨迹,不觉抹成了小花脸,本身却浑然不觉。
成去非见她不再吭声,一笑道:“如何,腹诽我呢?我来猜猜,阮女民气底是如何骂我的。”
“成事不敷败露不足,不是专擅此道吗?”
他不由想起那年从西北返来,半途马受了伤,他和虞静斋借宿农户家,那家有个不过总角之年的女童替他们烧热水,他俩人过意不去,硬要本身烧,锅底灶里,塞了满满铛铛的干柴,心底想着这下总能烧快些,可火苗垂垂熄了,呛人的烟雾却越来越大,两人实在受不住,狼狈而逃,院子里女童本正踩着木头桩子给他们的马加草料,扭头瞥见他俩人跳脚出来,忽放声哈哈大笑,清脆的童音的确要荡出篱笆围墙。
“读书人的弊端,我本想着同你谈一夜的学问,好才不负你阮家人的佳誉,现在看是不能了,你不是要当君子么?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你这脸花了,衣裳也脏了,且先归去盥洗吧。”
“您不过当我是个物件,倘阮家不亡,我父兄皆在,即便你是乌衣巷后辈,又怎能欺负人至此!”
“你是在勾引我。”
他拿《五典》稍稍碰了她手臂,见她较着躲了一下,又偏过甚去,这个行动他熟谙此中意味,当日他拥她在怀,钳制着她时,她便是这么个躲法,当时本身确是得空顾及她感受,手底卤莽了些,只想着把那团火泄下来好摆脱,倒真成了她的梦魇。
而她为女子,常日里再是娇羞怕人,能叫人掐出一股水来,能叫人起些下作的动机,可骨子里那点不肯曲意媚上,不肯折腰摧眉,关头处,毫不对付,也毫不当协,一如当日本身拿蒋家人威胁她,分毫不差按进她死穴,她才不得不执笔。
“至公子, 我不是故意的……”她娇软的声音带颤,含含混糊目带楚楚,偏就是这么一副腰细身软的模样,让成去非怫然不悦,目光在她身上滚了几遍,忽觉可爱,便冷冷问道:
即使不是阮家切身骨肉,到底数十年的教养,养了她高高心气,常日的顶礼膜拜,昂首帖耳,多数是她性子本就羞敛,这一副软透了的身子,破瓜之年,合该只在怀中娇声细语,展转承欢,遂他一时情意。半路忽杀出一股子不甘不肯,同当日伊霍之事,到底有些类似之处,却又有那么点分歧。
嘴上这么说着,心底早大恸不止,她脑筋轰乱,只盼着烟雨能在跟前,伏到她怀中大哭一场,也好得几分安抚。
“我听闻,就是屠狗之辈,您都尚能看到一颗赤子之心,这世上之人,亦有虽厕身贩子,操卑贱之业却不乏至情至性的,我倘真是男儿身,也该得您青睐,可现在,您待我,越只会狎弄,就说本日之事,确是我错,您何必要污辱人?”
“我本觉得你多少有些脾气,未曾想这么重,人常说闷葫芦建议火来更叫人怕,你这夹枪带棒,我倒真是怕了。”说着负起手来,往案几旁走,四下扫了扫,顿了半晌:
“如许也冒昧了你?”成去非又气又笑,“脸皮未免太薄了些,”说着见她面色且要变,忍住莫名想要逗弄她的那点动机,遂冷下脸,扬起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