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在琬宁听来,说不出的辛辣讽刺,从他手底挣开,眼角凝着大滴的泪:
饶是她长大了,就得受这份痛苦。
嘴上这么说着,心底早大恸不止,她脑筋轰乱,只盼着烟雨能在跟前,伏到她怀中大哭一场,也好得几分安抚。
“我听闻,就是屠狗之辈,您都尚能看到一颗赤子之心,这世上之人,亦有虽厕身贩子,操卑贱之业却不乏至情至性的,我倘真是男儿身,也该得您青睐,可现在,您待我,越只会狎弄,就说本日之事,确是我错,您何必要污辱人?”
“我本怜你那双手,汲引你几分,你却就势浮滑起来,再有下回,定严惩不贷!”
“你是在勾引我。”
他不由想起那年从西北返来,半途马受了伤,他和虞静斋借宿农户家,那家有个不过总角之年的女童替他们烧热水,他俩人过意不去,硬要本身烧,锅底灶里,塞了满满铛铛的干柴,心底想着这下总能烧快些,可火苗垂垂熄了,呛人的烟雾却越来越大,两人实在受不住,狼狈而逃,院子里女童本正踩着木头桩子给他们的马加草料,扭头瞥见他俩人跳脚出来,忽放声哈哈大笑,清脆的童音的确要荡出篱笆围墙。
这句话他记了多年,当时听得他俩人面上都挂不住,现在想来,竟带着一股暖意,成去非嘴角便漾出和顺的笑,只那么一瞬,还未曾爬上脸庞,又消逝了。
想到这,琬宁只觉血气上涌,骨子里一向潜着的那点不驯便再也压不住,抬眸定定望着成去非:
“有骨气,接着说。”他冷星一样的目光盯得她毛骨悚然,琬宁咬了咬唇,蹙起眉来眼角低垂,浑身都是僵的,他估价般的眼神,无端再添她新愁。
成去非见她不再吭声,一笑道:“如何,腹诽我呢?我来猜猜,阮女民气底是如何骂我的。”
她不再是当初进府的小女人,唯唯诺诺,孩子一样躲在谁也看不见的处所,单独咀嚼出身之苦。俄然就亭亭玉立,由着他把玩才好,全看他兴趣,可她又清楚还是当初的模样,脆弱如许,不过一只孤鸟。
“您不过当我是个物件,倘阮家不亡,我父兄皆在,即便你是乌衣巷后辈,又怎能欺负人至此!”
可面前到底是空无一物,琬宁捂了脸,别过身子,四周皆是黑漆漆望不到底的将来,嘴唇都咬破了,哭泣着抗议了最后一次:
她这会倒俄然孔武有力, 力道越来越重,成去非被她擦得脸疼, 一把掼下那帕子, 摆手表示她离本身远些。
案几上还留着琬宁的一方锦帕,星星点点的墨渍,被她方才那一顿好扯,横七竖八伸展得到处都是。那双研墨捧诗的手,他却还是得让她晓得,有朝一日,面对他,行也得行,不可也得行。
“我做错事,自当领罚,可您谤我浮滑,我断不能认,即使我出身鄙陋,来路不明,可终归是阮家人教诲,虽寡智不敏,但也不敢妄行其事,废弛家风,至公子曾警告琬宁,发乎情止乎礼,您本身却……”说到这,面上又是一阵羞躁,便吞了归去。
“我本觉得你多少有些脾气,未曾想这么重,人常说闷葫芦建议火来更叫人怕,你这夹枪带棒,我倒真是怕了。”说着负起手来,往案几旁走,四下扫了扫,顿了半晌:
“如许也冒昧了你?”成去非又气又笑,“脸皮未免太薄了些,”说着见她面色且要变,忍住莫名想要逗弄她的那点动机,遂冷下脸,扬起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