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心底充满着一股股狂躁的愧意,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她那眼神剜了一遍,声音便惨白如死,压抑到深渊最底:“当日你为何不肯说出真相,我,我从未如此亏欠别人,亦从未铸这般大错,琬宁……”
字字从肺腑中流出,这声音惭愧、煎熬,却也暗有多少覆水难收的刻毒,于他,是百味陈杂,而琬宁并未曾闻声,他喉底忽烟熏火燎竟再也说不出一字来,颀长萧疏的影子垂下来,孑但是立。
正兀自煎熬,却见他又折身而返,只是手中多了把剪刀,恰是当日她刺伤他那把,想必他是留意了,从花架那取过来的。
琬宁微微侧过脸,见是他在跟前,反而安静很多,或许哀伤太过,便积郁于中,只待毒液蒸干竭泽而死,再泄不出涓滴情感了。
那两道苗条的剑眉被隐去一角,却仍难掩他惯有的冷厉,琬宁一动不动地凝睇着他,似在辨析他的企图,等明白过来,未及惊呼,为时已晚,成去非已绞掉一缕,径直朝她走来,就势坐到她身侧。
这最后一声低唤,情难自禁,他是没颠末这般浓稠的懊悔时候,不必别人指责,本身便难能面对心底疾风骤雨般的颤栗,即便如此,他仍得禁止如此,薄唇紧闭,手底不稳,颤着去覆她双眼,齿间苦涩:
待成去非来时,已是后半夜,外室空无一人,唯烛火嗤嗤燃着,案几上的食点仿佛也未曾有人动过,自有说不出的寥落。
他从不肯等闲表达本身的绝望,只此一瞬,看得琬宁心底又是一阵悸动,又酸又苦,怔怔瞧着他抬手朝发间摸去,抽掉了簪子头冠,一头青丝便泄下来,琬宁蓦地想起有一回,他让她为他梳发,那冰冰冷凉的柔嫩发丝仿佛仍掬于手间,可又是这般较着的物是人非。
这一句的哀恸不言自喻,成去非心下凛冽,面上说不出的庞大:“是我对不住你,我方才说了,祸由我出,无可弥补,我本日来,不是想要你宽宥,你也不必如许做。”
琬宁目中一惊,不知他要做甚么,转念一想,心底凉透,眼眶狠狠一酸:“您这是让我自裁么?还是亲身脱手?如许也好,起码能保全人脸面。”
他不语,只同她冷静对视着,眼底是不加粉饰的刻骨阴冷,好半日,那眼神垂垂堕入一片虚无缥缈当中,他缓缓垂下眼眸,用低不成闻的声音道:
“你回本身屋子守岁去吧,这里我来守。”他声音压得极低,透着说不出的怠倦。
“身材发肤,受之父母,不成毁伤,您还要做甚么呢?我的命,始终都在您手中,如何死,只在于您一念之间。倘真想杀我,请,”琬宁声音突然颤了起来,眸中暴露成去非熟谙的哀伤:
那缕青丝被他塞进左手间,虚虚一握,琬宁在他手中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抬首间,他一双寒目不知何时早哑忍得泛红,那声音还是冷,死普通冷:
他特地牵她那只受伤的左手,垂下了眼眸,青丝讳饰间琬宁看不清他神采,只听他低语道:“是我暴殄天物,酿下大错,让阮女人蒙不白之冤,成去非唯割发代首罢了。”
成去非自有发觉,一时心头惘惘,收住了手。
比及昏黄入耳到外头爆仗声响, 她伸出细弱的手臂拉住四儿的衣袖,低声问:“是不是到除夜了?”
“坊间云至公子杀妻,就埋在府里的树下,说成府哪一棵长得最好,便是因为那底下有骸骨滋养。”琬宁声音衰弱,心底直颤,见他果然变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