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会为云阳摆脱。”老天子微微沉吟,抚须笑道:“朕但是记得你尚未及冠吧?”
老天子的神采微微和缓了几分,腔调暖和道:“你既有如此孝感,想来未曾负得鸿儒盛名,且受教光阴已历多年,应有几分学问才是,故而朕这里几个题目考量考量,如果你对答无误,那云阳所请之事,朕便应允了。”
李兰没想到天子竟另有如许一手备着,心中有些发虚,面上却未露分毫不当之处,还是一派云淡风轻,拱手为礼道:“陛下但讲无妨,臣自洗耳恭听。”
这就是你搏命相护的人麽。半晌后,老天子方低声道:“你恩师毕竟曾官至太傅,朕自会批下谕旨,责令金陵府尹好生补葺其墓,你且方宽解吧,莫要为此事而忧,可晓得吗?”
李兰容色淡淡,只是唇间噙着一抹嘲弄意味,悄悄隧道:“回禀陛下,恩师门下自当是桃李富强,只是世上人皆有诸多念想,且已有似锦出息置于面前,又何必为此劳累呢?如有挂怀之处,只需遥祭一二便可,想来恩师在地府之下亦不想是以身无顾,导致活着的人多有感慨啊。”
两仪门外静候的马车只要零散几辆,云阳府马车前吊挂的琉璃风灯则在风中一摇一晃,仿若身不由主普通。李兰在中年人搀扶下上了马车,途中仍然不问话,只是翻开车帷,明白着内里的贩子风景,以及那视野里渐为恍惚不清的巍巍宫城。
李兰略有怔仲后,方照实答道:“回禀陛下,臣另有月余,方至及冠之年。”
紫薇殿。
那双冷静垂着的眼眸并不像他的神采那般安静,似清澈似幽深的瞳人中,翻动着非常激烈庞大的情感。有震惊,有哀伤,有惦记,唯独没有的,只是愤激。
紫薇殿合座俱寂,那些深宫院墙外吹来的东风,仿佛都要冻凝普通。
见老天子首肯应允,李兰心头微松,但面上还是分毫不露,安然躬身道:“谢陛下,想来公主也是晓得陛下圣心仁德,不会有何鲁莽之事的。”
老天子眸中涌起一抹欣喜之色,温言道:“还不错,如此看来你当是察知他的根骨,不累于盛名,朕心甚慰。既是如此,云阳所请之事朕便应允了,自本日起,你理该当有客卿之尊,催促云阳才是,这孩子老是娇纵行事,至于她的婚事嘛……就先搁一搁吧。”
温黄的何阳花烛仿若离离星火,倾泻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空中。老天子的调子很低,适度地传入李兰的耳中,视野则一向紧紧地锁在他素雅的脸上,未曾放过他每一分的神采窜改。
可李兰明显应当感到愤激的。其恩师太傅梅煮雨正因有逆龙颜而被贬离京,满腔忧愤誓不转头乃至墓丘蓬蒿渐生。即使时过境迁,肃立在御座下首的清雅墨客总归要对当明天子有所怨念才是,但是他却恰好没有愤激,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老天子,逸采飞扬的面庞上漾不起半分的波澜,只要那双眼眸,怠倦,哀思,同时又异化着深切的,难以平复的欣然。
李兰眉间不为人所发觉地掠过一抹极其清傲的神采,但顷刻锋利转眼即过,他还是阿谁闲淡的病弱青年,当下躬身为礼道:“臣谢过陛下圣恩。”
未等李兰回神,老天子已然扶着黄门内侍的手站起家来,起驾回内宫。殿中人只得恭谨肃立,等他分开火线在小黄门引领下,离殿而去一起行至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