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大半年繁忙驰驱，可贵有此闲情，也无需旁人帮手, 手起刀落，安闲而迅捷, 将冬笋切成细丁，装入盘中。待锅底油热，食材已然齐备。
祖孙俩都是沉肃而不擅体贴的性子，沉默着喝了两口茶，韩蛰听他咳时带些痰意，道：“祖父病了这几日也不见好，转头我让人熬些冰糖雪梨，润肺止咳的。”
“……范通将这些人藏得隐蔽，若非此次特地探查，还揪不出狐狸尾巴。”
令容良机可贵，当即拥戴，“对啊，教给红菱，今后就不必整天劳烦夫君了。”
令容爱吃板栗，也爱做板栗烧鸡，只是味道不及韩蛰做的。
韩镜听罢，垂眸想了半晌，回身取了幅舆图铺在桌上。
韩墨点头，“这是最稳妥的体例，有备无患总比措手不及的好。”
“明显很好吃，何止不错！”
锅里头热气腾腾，板栗已烧得酥烂，拣去葱姜收好汁，勾芡淋在盘中，软糯的板栗带鸡肉香味，卷在舌头里唆一口就能化了似的。摆在桌上，令容留着鸡块没如何吃，倒是将板栗拣得干清干净。
令容有身后怕油腻，韩蛰特地平淡爽口，却因火候极佳，冬笋和口菇翻炒半晌便爆出满锅香气, 待炒好了盛在盘中, 香气扑鼻。
从当初盛年威仪的相爷，到如本日渐较着的老态。
于这座相府，韩镜确切是费了平生的心机。
郑毅将重新探查的动静递出去，身在代州的锦衣司暗桩重新探查田家秘闻，报来的动静，却与最后稍有分歧。那田五的经历当然没错，与他孪生的兄弟田四却并未真的丧命，而是因出众的射箭天禀，被故意人收留，指导技艺，后被收在河东范通帐下。
韩蛰明白他的苦心，却仍不喜那种山岳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严苛威压。
祖孙三人围坐考虑，数重帘帐内，就只要极低的声音，消逝在袅袅青烟里。
“待会过来。”
这回埋伏行刺，便是田四的手笔，若能成事，算是为范通立下汗马功绩，若不能成事，也算栽赃给甄家，挑起纷争。
这些年驰驱不休，对各处的景象，韩蛰几近了然于胸。
那檐角廊柱还是十数年前的模样，于位高权重的三朝相爷而言，实在有点不衬身份了――永昌帝这两年信重韩镜，一则是不会理政迫不得已，再则恐怕也是为韩镜这恪守礼数、从不僭越的态度，感觉这般忠诚朴重的老臣值得拜托，才会一步步听任韩镜汲引亲信，气候渐成。
“顺水推舟，撤除甄嗣宗，范通必然乐见其成。”韩墨说罢，看向韩蛰。
阿谁误突入厨房后忐忑畏敬的小女人，成了他最忠厚的门客，赏识高兴没半点粉饰。
藏晖斋翻修过数回，韩镜在朝堂上藏得深，每回翻修都只是刷点新漆，添片新瓦，往屋里添几样器具，于团体格式未曾有半点窜改，更不像别家般补葺得恢弘轩昂乃至僭越。
卖力看管厨房的仆妇在灶中生火, 外头北风凛冽, 里头倒是暖意融融。
韩镜手里捻着棋子，矍铄目光落向韩蛰，“范通的事拖得再晚，也须在这一两年内。拖得太久，若谎言四起民气浮动，于大计无益。到时候――”他顿了一下，缓缓道：“关乎天下的后位，如何决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