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微沉,负手回身看向韩蛰,对上一样沉着的目光。
令容的事算是祖孙间横亘的罅隙,韩蛰也不提旁的,只说想给孩子取名韩昭。见韩镜并无贰言,端倪间锋锐稍敛,续道:“昭儿序属嫡长,府里也盼了好久,到满月时自须办一场宴席。这事母亲会筹措,届时请来宾,宋建春和傅益都会过来。本日淮阳候曾向我道贺,想必也会派人来。”
蔡家占有山南,军权握在兄弟俩手中,哪怕蔡源济遇害,还是蔡源中统辖大权,换汤不换药,居于节度使高位的还是面上恭敬实则倨傲的蔡源中。
但那倔强姿势用在他身上,却如闷钝的刀割在心头。
韩镜斑白的髯毛颤了颤,道:“你安排就是。”
待韩蛰返来,早餐已然摆好。
令容嗔他,将昭儿抱过来,取了襁褓包住。
晌中午抽暇回府,给令容做了银鱼汤,后晌从衙署返来,便往藏晖斋去。
韩蛰天然晓得,眼底浮起些笑意,将她圈在怀里,“晌午想吃甚么?”
屋里头和缓,又铺着和缓被褥, 昭儿穿了两层绵软的衣裳, 头上戴着虎头帽, 也不消襁褓, 小小的身子在他臂弯里格外幼弱。昨晚借着灯烛瞧得不敷,这会儿天光大亮,小家伙的面庞幼嫩光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瞧着他,仿佛茫然。倒是头产生得好,乌黑富强,再长大些,必定更都雅。
范自鸿求之不得,数次暗中前去山南,帮他运营安插,费了很多心力。
韩镜久在朝堂,对内宅的事当然意难平,于朝堂短长却向来灵敏。甄家倾塌,范家蠢蠢欲动的节骨眼上,宋建春跟曹震交好,傅益攀上了淮阳侯府和监门卫,这两人的分量他很清楚。
韩蛰点头,在她颈间亲了亲,余光瞥见有人出去,整衣起家时,声音带点戏谑。
“外头另有人呢。”她产后诸事都得仆妇丫环顾问,不像畴前便利。
韩蛰忍不住露些笑意,就势靠在令容身边,让昭儿趴在胸膛。
“夫君不消去衙署?”令容靠在他胸膛,双臂环着劲瘦的腰,产后身子难受,这刻薄健壮的度量让她眷恋。但韩蛰身居高位,现在韩家野心昭彰,很多事件速战持久,更不能有半丝懒惰。韩蛰重担在肩,又有韩镜在旁盯着,若给银光院分神太多,必会叫韩镜不满,迁怒于她。
蔡源中虽不算铁腕强权,毕竟是只老狐狸,膝下四个儿子的事都顾不过来,先前虽给儿子娶了甄家女儿,本身却摆出不偏不倚的姿势。甄家遭难时,他半点都没有脱手相救的意义,待甄家倒了,他仍打着忠君的名号,不肯松口。
屋里,令容将睡着的昭儿递给奶娘,带到侧间去睡觉,她靠着软枕养神。
这窜改是韩镜所等候的。
韩蛰倒是波澜不惊,随便寻个查案的由头将俄然出京的事敷衍畴昔,威仪震慑下,旁人也不敢有闲言碎语。
她当然明白韩蛰言下之意,想起凌晨喂奶被他窥见的事,加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内心有些奇特的严峻,顺手抓了卷书,心不在焉地翻看起来。
相府里毕竟还须敬着长辈,她分得清轻重。
他不动声色地收了玄铁大剪,瞧了韩蛰一眼。
早餐备得颇丰厚,除却令容爱吃的糕点小菜, 还备了鸡汤馄钝,香气扑鼻。
韩蛰内心似觉闷痛,却毕竟没追上去,袖中双拳微握,回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