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蔡源济遇刺身亡的事传到都城,大半官员已是见怪不怪。
韩蛰天然晓得,眼底浮起些笑意,将她圈在怀里,“晌午想吃甚么?”
韩镜只点了点头,没出声,手底下的剪刀却失了准头,误剪一支斜逸出来的。令容有身十月,他当然是晓得的,毕竟是自家府里的血脉,他即使不喜令容,也不至于对腹中季子打歪心机,偶尔想起,只等候令容诞下个女儿罢了。
令容嗔他,将昭儿抱过来,取了襁褓包住。
这宗大事说罢,话锋一转,道:“昨日傅氏诞下个男孩,祖父想必闻声了?”
藏晖斋周遭戍守得周到,管事守在外头,旁人难以近前。
韩蛰倒是浑不在乎,“晌午会返来,做一样你最想吃的。”
相府里毕竟还须敬着长辈,她分得清轻重。
令容的事算是祖孙间横亘的罅隙,韩蛰也不提旁的,只说想给孩子取名韩昭。见韩镜并无贰言,端倪间锋锐稍敛,续道:“昭儿序属嫡长,府里也盼了好久,到满月时自须办一场宴席。这事母亲会筹措,届时请来宾,宋建春和傅益都会过来。本日淮阳候曾向我道贺,想必也会派人来。”
饭罢,宋姑带人将碗盏收走,韩蛰便坐在榻旁,手臂一伸,将昭儿捞进怀里。
韩蛰点头,在她颈间亲了亲,余光瞥见有人出去,整衣起家时,声音带点戏谑。
因韩蛰那一瞥, 令容睡意全无, 喂罢昭儿,便由宋姑和枇杷帮着洗漱, 换好衣裳。产后身子衰弱, 令容也不敢乱转动, 拥被半躺在榻上,等红菱带人摆饭,趁便逗逗吃饱后还没筹算睡觉的昭儿。
蔡源济本就有取而代之的心机,靠着山南那半边力量一定能成事,有了范家助力,焉能不喜?
语气不再冷沉,跟畴前的刚强顶撞和争锋相对差异。
也许是窥出令容的羞窘, 当着满屋仆妇丫环, 两民气照不宣,神采如常。
他不动声色地收了玄铁大剪,瞧了韩蛰一眼。
……
娘亲的身材柔嫩暖和,带着点香喷喷的奶香,那襁褓更是软绵绵的,比韩蛰硬邦邦的胸膛舒畅很多。昭儿醒来已有好半天,靠在令容胸前,不一会儿便呼呼睡去。
韩蛰浑身冷硬,姿势倒是恭敬的,很有商讨的味道,“孙儿晓得祖父的心结,也想渐渐化解。昭儿是我的骨肉,亲朋故交跟前,是我长房的嫡长孙,不该受委曲。祖父能承诺吗?”
先前伙同范自鸿将田四偷梁换柱,去戳韩蛰的老虎鼻子,筹算将黑锅栽在侄子头上,借韩蛰的手压兄长的气势,他借机调拨底下兵将,以蔡源中行事细致,给山南招来祸害为由,收拢军权。
蔡源济失策,却不泄气,野心不死。
昭儿天然听不懂,更不会理他,大抵感觉他胸膛太硬,小嘴一瘪,似是想哭。
落日最后一抹余晖罩在藏晖斋上,他的背影显得衰老,乃至有佝偻之态。
蔡家占有山南,军权握在兄弟俩手中,哪怕蔡源济遇害,还是蔡源中统辖大权,换汤不换药,居于节度使高位的还是面上恭敬实则倨傲的蔡源中。
屋里头和缓,又铺着和缓被褥, 昭儿穿了两层绵软的衣裳, 头上戴着虎头帽, 也不消襁褓, 小小的身子在他臂弯里格外幼弱。昨晚借着灯烛瞧得不敷,这会儿天光大亮,小家伙的面庞幼嫩光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瞧着他,仿佛茫然。倒是头产生得好,乌黑富强,再长大些,必定更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