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原已结了账,见到令容后特地追过来,不止是为两句道歉,更首要的仿佛是――他想奉告令容,当日的承诺他记取,不是他言而无信。
这话却把高修远问住了。
韩蛰自入河阳地界,便遭受了两回凶恶伏击。
令容心有芥蒂,敛了披风,淡声道:“高公子,好巧。”
……
表文送至都城,永昌帝、韩镜皆大怒,乃至连田保都骂裴烈狼子野心。
亏她当时还感觉他如仲春春柳,隆冬明月,有清逸隽秀之气。却本来也是气度局促,仗着权势挟私抨击的人,如此操行,实在玷辱了那副清雅边幅。
令容瞧畴昔,便见那墨锭色泛青紫,浮雕蕉林仙鹤,拿得近了,有松香纯粹。
裴烈十五岁参军,悍厉勇猛,兵马半生后节度河阳,居功自大,目没法纪。因河阳数万驻兵格外勇猛善战,军粮马匹都胜于别处,裴烈又在军中极有威望,朝廷临时有力压抑征缴,只能听任。
“你――”高修远愣了下,“晓得我的身份?”
待令容分开不久,劈面银楼中,唐解忧戴着帷帽,领了丫环仆妇进笔墨轩挑些纸笔,在楼阁内留意走了一阵,瞧见那日曾在梅林见过的少年时,竟自浅笑。
令容当晚就做了一盘糕点,吃得心对劲足。
令容自知太夫人不太喜好她,除了偶尔搀扶,也甚少往她跟前凑,大多数时候都跟韩瑶陪在杨氏身边。回府前,各得意了一支插瓶的梅花,两瓮今早才摘的新奇梅花瓣,泡酒或是做糕点蜜饯都极好。
他自幼做事随心,胸怀开阔,初上京时感激田保照拂之恩,相处日久,看清为人,垂垂冷淡。得知令容嫁给韩蛰是田保作怪后,愈发忸捏,更不敢再接受田保的“恩典”,寻个由头搬到别处。因他书法成就甚高,起了个雅号,将画寄在这笔墨轩中售卖,每幅能得三四十两,足可余裕度日。
韩蛰在锦衣司两年,被伏击了不知多少回,身边带的都是纯熟精干之人,倒也不惧。这波伏击人数甚众,如群犬扑来,他难以斩除,便沉目肃容,听风辨音遁藏箭锋,往遥遥可见的檀城城门奔驰――到了那边,对方总归会有所顾忌,不像深山野林中肆无顾忌。
因年节里要回门,令容除了请宋姑给娘家世人备礼以外,禀明杨氏后,特地往街上走一遭,去都城驰名的笔墨轩里,给父亲挑一方上好砚台宝墨,给娘亲挑些松花信笺之类的东西。
高修远不测,拦住伴计,“少夫人是不喜这墨,还是……不肯听这劝谏。”
如许出众的边幅气质,满都城怕是寻不到第二个。
……
他这趟出门,身边带了樊衡和几位帮手,即便都是妙手,仍险象环生。
半晌,自笑了笑,将那方蕉林仙鹤的墨锭收起,“那么,多谢指导。”说罢,也给他还了个礼,带着宋姑和枇杷结账走人。
梅林雪景冠绝都城,深雪中渐渐赏玩,意趣更浓。
高修远仍站在原处,看她缓缓走下楼梯,窈窕身姿包裹在大氅中,唯有发髻如鸦,珠钗精美。他踱步畴昔,推开半扇靠街的窗户,看她被人扶进马车,只剩下香车四角流苏轻晃。
永昌帝即使妄图吃苦、昏庸无能,也不敢开如许的先例,当即采纳,又调派使臣前去河阳看望裴烈的病情。谁知使臣到了河阳,裴烈部下小将得知表文被驳,竟借着酒意斩了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