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潮热消去,想到即将相逢的哥哥时,犹有泪痕的脸上垂垂暴露笑意。
青梅竹马,豆蔻婚约,宋重光慎重承诺,此生只与她一人白首。
令容坐在车中,靠着软枕入迷。
“后晌发来的诏令,新帝即位大赦天下,除了谋逆叛国十恶不赦的罪名,旁的都在赦免之列。娘舅特地问过,按着你哥哥的罪名,这回定能赦免。娘舅已修书去了都城,请京兆府的同僚照看,免得出岔子。”宋建春方阔的脸上带着笑意,将一份誊抄的诏令递给令容,“放心,过不了太久,你们兄妹就能团聚。”
“娘舅,真的大赦天下了?”
满腹劝说的话终化为感喟,宋建春踱步出门,叫令容回屋安息。
目光扫过诏令,还未看到开端,眼眶发热,视野就恍惚起来。她垂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渗入柔白宣纸,晕染开团团墨迹。
……
隆冬傍晚,暑热犹在,潭州刺史府的后院中风送荷香。
令容当时信了,却没想到宋重光进京春试返来,不止带回进士功名,还带回了位娇柔女子。传闻那是他朋友的mm,因朋友病逝无处投奔,他怜其孤苦,收留照顾,不慎酒后失德,通了款曲结下珠胎。
令容乃至来不及惊骇害怕,来不及看暗箭来处,来不及想她为何会遭暗箭,是谁暗害她,认识便敏捷恍惚。认识抽离身材的顷刻,她仿佛看到有人站在高岗松亭中,望着马车嘲笑,神情阴鸷。
彼时韩蛰已升任门下侍郎,以相爷的身份受命去平兵变,路子潭州时被宋建春接待。
七年前,令容还是靖宁伯府傅家千娇万宠的二女人,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那男人却盯着她问道:“你要跟宋重光和离?”见令容愣着没答复,便道:“若和离了,我娶你。”说罢,留下风里模糊的酒气,回身走了。
现在傅益被赦免,和离的事就无需再拖着了。
倘若宋重光没许过那些信誉,倘若她对宋重光情义不深,或许能对妾室视而不见。
那年令容十三岁,表哥宋重光十五岁。
令容点头,内心确切是欢乐的,想笑一笑,眼泪却掉得更加凶了。
目光稍抬,箭身卷着帘子,犹自颤抖。
令容已不记得当时心中有多痛了,只清楚记取当时的动机――和离。
令容没想到会有外男来后园,一时候惊诧迷瞪。
厥后令容才晓得那人就是韩蛰。
宋建春大怒,将宋重光狠狠抽了一顿,过后,阮氏却仍做主将那女子纳为妾室。
现在兄妹即将相逢,怎能不欢乐?
七年前一桩冤案,靖宁伯府被连累问罪,令她几近家破人亡。祖父在变故当天便急痛迷心,被捉入监狱没多久,放手人寰。父亲被判了放逐,没挨两年就丢了性命,娘亲听到凶信,也没能撑过阿谁阴雨连缀的春季。
……
阖府亲眷,活到现在的就她和在京郊石场退役七年的哥哥。
还真是他啊。
从潭州到都城最快也需六日,马车辘辘驶出城门,郊野间古柳扶风,晴光满川。
他十五岁参军,十七岁回京插手科举时高中榜眼,文武才气令人叹服。入仕后,在刑部历练了大半年,便调到锦衣司中当差,专办关乎皇家亲贵、朝堂高官的案子。因他办事时心狠手辣,旁人畏敬惊骇,不敢直呼其名,背后里群情起来,便以“骨气大人”代称,久而久之,这雅号便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