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点头,内心确切是欢乐的,想笑一笑,眼泪却掉得更加凶了。
马车走在山坳间,前后不见堆栈民宅,只能咬牙前行。
骨气大人名叫韩蛰,出身相府,文武兼修,因生于惊蛰,便取了这名字。
“娘舅,真的大赦天下了?”
现在兄妹即将相逢,怎能不欢乐?
当初襁褓里的女婴已然长成了二十岁的美妇,这个儿媳是他看着长大的,幼时玉雪敬爱,娇憨小巧,出阁时凤冠霞帔,娇丽面貌几近轰动全部潭州城。现在少女憨态渐敛,端倪委宛韵致,苗条曼妙的身姿立在水边窗畔,虽只要发髻间的珠钗玉簪装点,美目傲视之间倒是神采奕奕,鲜艳动听。
这般思路漫漫的想着,却听天涯一道惊雷,风愈来愈大,未几时便下起了暴雨。
彼时韩蛰已升任门下侍郎,以相爷的身份受命去平兵变,路子潭州时被宋建春接待。
宋建春忙道:“这是该欢畅的事,快别哭了。”
宋建春大怒,将宋重光狠狠抽了一顿,过后,阮氏却仍做主将那女子纳为妾室。
可他承诺了,她也支出了至心。再留妾室夹在中间,便如鲠在喉。
……
令容接过来,双手微微颤抖。
……
阖府亲眷,活到现在的就她和在京郊石场退役七年的哥哥。
七年前一桩冤案,靖宁伯府被连累问罪,令她几近家破人亡。祖父在变故当天便急痛迷心,被捉入监狱没多久,放手人寰。父亲被判了放逐,没挨两年就丢了性命,娘亲听到凶信,也没能撑过阿谁阴雨连缀的春季。
“后晌发来的诏令,新帝即位大赦天下,除了谋逆叛国十恶不赦的罪名,旁的都在赦免之列。娘舅特地问过,按着你哥哥的罪名,这回定能赦免。娘舅已修书去了都城,请京兆府的同僚照看,免得出岔子。”宋建春方阔的脸上带着笑意,将一份誊抄的诏令递给令容,“放心,过不了太久,你们兄妹就能团聚。”
次日凌晨,宋建春带了令容出发进京。
令容曾见过他一回,是在客岁。
那年令容十三岁,表哥宋重光十五岁。
倘若宋重光没许过那些信誉,倘若她对宋重光情义不深,或许能对妾室视而不见。
傅家的伯位是祖宗挣的,传到令容祖父这一代,垂垂式微,早已不复昔日光辉。祖父秉承爵位后平生勤奋,官居四品,因暮年在外奔波,膝下两个儿子疏于管束,感染了一身纨绔气――为官之余,两人爱斗鸡走马,喝酒听曲,朝堂上无甚建立,难入中枢。
迷含混糊醒来,就见牡丹花瓣散落满地,有个身材颀长魁伟的男人站在她跟前,一身鸦青长衫也不嫌热,端着张寂然的脸,目光通俗,竟在看她。
令容乃至来不及惊骇害怕,来不及看暗箭来处,来不及想她为何会遭暗箭,是谁暗害她,认识便敏捷恍惚。认识抽离身材的顷刻,她仿佛看到有人站在高岗松亭中,望着马车嘲笑,神情阴鸷。
宋建春瞧着她,酝酿了满肚子的劝言,却说不出来。
厥后令容才晓得那人就是韩蛰。
宋建春劝了几次,见令容情意已决,自知儿子做事不当,委曲了外甥女,只好承诺。因怕出府后令容没人照顾,执意要等傅益十年役满再送她出府。
他十五岁参军,十七岁回京插手科举时高中榜眼,文武才气令人叹服。入仕后,在刑部历练了大半年,便调到锦衣司中当差,专办关乎皇家亲贵、朝堂高官的案子。因他办事时心狠手辣,旁人畏敬惊骇,不敢直呼其名,背后里群情起来,便以“骨气大人”代称,久而久之,这雅号便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