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摊紧邻河岸,石栏旁有人趁着热烈放起烟花,孩童喝彩,少女轻笑。残暴烟花映托五彩华灯,令容干脆立足看了会儿,见人越来越多,笑着让步,不防撞到旁人,回身一瞧,倒是韩蛰的玄色衣裳,暗纹精密。他站在那边,稳如渊停,伸臂护着她肩膀,像是揽在怀里的姿式。
他收回目光,瞧见那句高山流水足相思,再一瞧韩瑶,暗自点头。
传闻南边已有流民肇事,这艰巨维系的承平气象,不知会在哪天轰然崩塌。
令容被人挤着,脚下没站稳,身子前倾撞在他胸膛。
这会儿天气还早,街道两旁的花灯虽已高悬,赏灯的人还不拥堵。今晚官府严禁马车上街,女眷多是乘坐简便小轿,先看朱雀长街上的灯楼花车,待夜色更深时,往广通河乘船观灯,看波光照水,明月高悬,几近是商定俗成的路数。
风拂动岸边柳树,明月挑在楼头,花灯温和的光芒照在他脸上,结实冷峻。
他还是如常的清雅打扮,温润如玉,诗才秀怀。
令容刚好还没上船,便道:“我去挑吧。表妹要吗?”
韩蛰点了点头,见令容仍回身跟杨氏说话,复看向那幅画——做得确切很好,比旁的灯谜彩头都贵重很多。
韩瑶没闻声,倒是唐解忧闻声,转头笑道:“是那位高公子送给表嫂的画。”因雅间门敞开,还望那边指了指。
这却风趣,那幅画做得极好,高山林木之间的一泓泉水虽只寥寥几笔,却能点睛。
帮手樊衡紧跟着走出来,“彭刚既松了口,这边交给部属就行,大人放心。”
令容的软轿跟在杨氏前面,一起观玩畴昔,两旁各色采灯奇趣新奇,各出巧思。
遂站到窗边,陪着杨氏看了会儿花车,待花车尽数畴昔,朱雀街上最热烈的盛宴便也畴昔了。杨氏解缆起行,从辉明楼的后门出去,走了一阵,便到广通河边。
令容挑好花灯转头,就见韩家的船已不见踪迹,唯有韩蛰站在两三步外,薄唇微抿。
街上人群熙攘,少女们挽臂而行,灯烛灿烂。走到辉明楼外,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只因韩蛰气势冷厉,腰间悬着乌沉沉的剑,像是浑身带刺似的,旁人都避其锋芒,自发让开条路,见前面有人堵着,还偷偷拽衣角提示避开。
他往相府走了几步,又想起甚么,转而往朱雀街走来。
令容内心咚咚狂跳,抱紧韩蛰的腰,被他揽着腾空而起,落在中间民房。
如是两番,周遭船只越来越少,那梢公似体味了意义,无需叮咛,自择僻路而行。
……
灯谜背面有高脚小桌,桌上摆着笔墨,她自提笔写好递畴昔。
四周的灯谜都颇冷僻,三人合力猜了几个,到一幅灯谜前,又难住了。
锦衣司四周重兵扼守,闲人不敢靠近,走得远些,垂垂听到鼓乐喝彩传来,是元夕夜热烈赏灯的百姓。巷外街上有花车驶过,凤箫声动,舞姬妖娆,引得纨绔少年们竞相追逐,呼喝不止。
“部属明白!”
他抬起衣袖,将溅在边沿的些微血迹擦去。
少年人啊。
韩蛰进门瞧见,随口道:“甚么好东西?”
“这灯谜是我出的。少夫人如果猜得答案,就写在这纸上。”高修远笑了笑,虽不认得韩瑶和唐解忧,却也点头问候。
灯影渐暗,夜风清冷,令容自知有异,紧绷着身子,呼吸都放轻了。忽听夜风里无益箭破空声传来,耳边金戈交鸣,韩蛰的匕首翻转,将连射而来的三支利箭击开,有一支铮然钉在船身,箭尾疾振。右边有箭疾射而来,冷风几近扫到令容鼻尖,被韩蛰就势一拨,铮然转了方向,随后有人惨呼,扑通落入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