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猎奇极了,忍不住问道:“他的画虽不错,在都城却没名誉,夫君竟然也晓得?”
凶信惊闻,嫡亲离世,浑身的力量仿佛一刹时被抽走。
令容含混“嗯”了一声, 手撑着桌案, 眼睛里藏了些笑意, “只是没想到, 夫君竟然也会留意这些。”
去岁腊月尾返来后,因忙着过年,彭刚的事被临时搁置,只押在锦衣司的狱中,由樊衡渐渐撬他的嘴。开朝后他因受袭负伤,暂未去衙署,擅杀使臣的案子便交由樊衡去办,朝堂哗然之余,韩镜也用心漏了点风声出去,说裴泰识大抵、有才调,可堪继任河阳节度使之位。
令容有些不测。
公然,待韩蛰盥洗后出来,往榻上一坐,便说他明日要出门,叫令容好好陪着杨氏。
低头捧过明黄圣旨,仍有一滴泪从杨裕眼中流出,没入青石缝中。
写坏了三十余张桃花笺,才仿照出这一张天衣无缝的情诗,她甚为对劲。
汤瞻大声宣旨,冠冕堂皇的官样话,听得裴泰有些犯晕。上头对他只字未提,却提了几样彭刚的罪过,莫非是要宣读对彭刚的措置?正迷惑不定,听到最末一句时,突然惊住了――
……
“臣……接旨。”
“比起这阵仗,上回算是礼遇。”韩蛰慢条斯理,冷厉眼神扫过跪地未起的诸位将领,“彭刚已羁押在京,裴泰这条命铁定保不住,各位无动于衷,莫非是在等裴烈老将军俄然好转,重振军心?”
只是圣旨没到,毕竟心存疑虑。
裴烈沉痾,天然没法接旨,裴泰掀袍端然跪地,禀明情由。
千里以外,都城相府。
出声的是陈鳌,疆场上真刀真枪滚过来的人,对这点阵仗驾轻就熟。他天生膀大腰圆,神力过人,又习得弓马技艺,如本年过四十,英勇不减当年。这一声如同洪钟,厉声呵叱下,令在场部将都心头一凛。
遂寻了本书,将信笺夹着,藏在书架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被擒在对方手中,敢亮出弓箭手,就是仗着裴烈尚且活着,这些部将还肯听他调剂,想搏命搏一搏,先捡回这条命,哪怕立时斩使谋逆,也能有几分掌控。
裴泰对杨裕这毫不谦让的姿势非常不满,碍着朝廷的人在,临时忍耐。
“画上有钤印,这名字仿佛是他的雅号?”
韩蛰唇角微动,眸光冷厉。
令容暗念了两句佛,眼观鼻鼻观心,点头道:“夫君放心。”
唐解忧坐在窗边,最后一笔落下,桃花笺上的卫夫人小楷整齐秀洁。她搁下笔,望着信笺打量了一阵,又将桌下藏着的佛经拿出来渐渐对比,末端,又取出一摞早已揉皱的练字宣纸,按着圈出的字,挨个对比笔迹。
中间陈鳌也是刀枪阵里滚出来的,焉能瞧不出蹊跷,也出声拥戴。
十年埋伏,裴烈当然老辣多疑,于他,仍有不浅的交谊。
小丫环打个春困的哈欠,去厨下引了炭,端来小小的火盆。
韩蛰点了点头, 仍旧看那画作。
她坐得矮些,侧头时恰都雅到烛光下的胸膛,乃至腰腹的表面都很清楚。
裴泰惊诧昂首的刹时,旁的部将也都满脸震惊地瞧过来。
“谋逆的罪过彭刚都已招认,证据确实,皇上亲身下的旨意。裴小将军,想抗旨吗!”
韩蛰跟在汤瞻和陈鳌以后,一进府衙,便觉两侧埋伏了弓箭刀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