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暗念了两句佛,眼观鼻鼻观心,点头道:“夫君放心。”
低头捧过明黄圣旨,仍有一滴泪从杨裕眼中流出,没入青石缝中。
令容含混“嗯”了一声, 手撑着桌案, 眼睛里藏了些笑意, “只是没想到, 夫君竟然也会留意这些。”
她坐得矮些,侧头时恰都雅到烛光下的胸膛,乃至腰腹的表面都很清楚。
汤瞻见他俩却步,也不敢前行了,遂大声道:“河阳节度使裴烈听旨。”
外头天气已暗,枇杷掌了各处的灯,仆妇正从偏门往浴房抬水。
裴泰双眼通红,大呼一声,两行泪便滚了下来,被樊衡和中郎将合力压着,跪伏在地。
韩蛰跟在汤瞻和陈鳌以后,一进府衙,便觉两侧埋伏了弓箭刀斧手。
看来这般古怪的阵仗,毕竟是让裴烈起了狐疑,布下背工。
“那倒不是,夫君是御笔亲封的榜眼,才学出众,笔墨精通,这我可传闻过。”令容跟他同住数月,说话也比畴前安闲了些,见韩蛰一杯喝尽,顺手给他添满,“只是夫君平素只看文史文籍,书架上虽有书画,却向来没碰过。现在竟然能晓得这不起眼的人,我才会感觉奇特。”
三月暖风吹过,署前枝柯动摇,阳光刺目,杨裕面庞哀思,缓缓跪在地上。
不知是谁先跪回地上,而后旁人垂垂哀思跪地,最后只留两三人不肯断念,手按刀柄目眦欲裂,不肯弯下膝盖,只看着最前面的杨裕。
只是圣旨没到,毕竟心存疑虑。
外间里太夫人仍在昼寝,她捧起佛经,轻手重脚地进了小佛堂,仍旧将令容抄的佛经供在佛前。回到书案旁,便又寻来贴身服侍的丫环,叫她笼个小火盆子,要烧练字废了的纸。
十年埋伏,裴烈当然老辣多疑,于他,仍有不浅的交谊。
裴烈沉痾,天然没法接旨,裴泰掀袍端然跪地,禀明情由。
虽说现在的景象,她无需敬而远之,但内心那根弦却松弛不得――若不想被翻脸“克死”,还是得谨慎翼翼的明哲保身。
裴泰大惊,大声道:“这是何意?”
……
遂寻了本书,将信笺夹着,藏在书架最不起眼的角落。
“臣……接旨。”
出声的是陈鳌,疆场上真刀真枪滚过来的人,对这点阵仗驾轻就熟。他天生膀大腰圆,神力过人,又习得弓马技艺,如本年过四十,英勇不减当年。这一声如同洪钟,厉声呵叱下,令在场部将都心头一凛。
唐解忧叫她退下,自往书案旁的绣凳上坐着,将练废的纸连同那些被揉皱的宣纸和写废的桃花笺一道,挨个烧了,最后对着火盆中的灰烬,非常对劲的笑了笑。
――不过那刺客也算帮了他一件大忙,除了泄漏河阳的一些秘闻外,还让永昌帝见地了河阳幕府刺客的放肆,超出中书门下,直接给了他一道密旨。不是让裴泰接任节度使的旨意,而是以暗中谋逆之罪名拘系裴泰父子的密令。
韩蛰神采微动, 偏头觑她,“我合该打打杀杀,跟文墨不相配?”
韩蛰自入内间,从柜中取了两件衣裳,“高修远是田保的表侄,前几日锦衣司查的一件案子与他有关,才会留意。看他笔墨,倒有些才调,可惜了。”
令容有些不测。
这一声不怒自威,军士忙跪地颤声,“老将军……老将军他殁了!”
他嘲笑两声,正想说父切身材已垂垂安康,就听外头军士急声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