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长公主收回目光,将茶送入口中,发觉已冰冷了,忙皱眉吐在中间盂中。
韩蛰叫飞鸾、飞凤和数名侍从远远跟着,带令容沿花间小径慢行。
由北向南走到绝顶,花丛向东伸展,站在凸起的小丘,起伏景色尽收眼底。
高阳长公主冷哼了声。
深雪过后,花丛半被积雪埋葬,像是素纱遮面的美人,比平常更增韵致。
积雪簌簌落下,她戴着帽兜无所害怕,韩蛰后领却敞着,雪入脖颈,冰冷砭骨。
这回有御史具本弹劾,还连上三封,实在出乎所料。
过了腊八,日子一每天过得缓慢,到腊月二十,各处衙署里正筹办将一年的事情理清,放心回家过年,朝堂上却俄然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从梅坞回府后,韩蛰便敏捷繁忙起来,连着半个月在外驰驱,不见人影。
梅坞中少有人至,雪地里平整干净,偶尔有野兔踩出的足迹。
极近的间隔,眸光交叉,她像是银光院那只软白的红耳朵,清楚是用心奸刁,姿势却无辜不幸。韩蛰将她腰揽得更紧,语气决计冷沉,“得长个经验。摘了帽兜。”
“傅令容,靖宁伯府的二女人。”范香倒是刺探得清楚,“年纪不大,性子倒是放肆。传闻嫁进府里不久,就哄得婆母格外照顾,把韩家那姓唐的表女人赶了出去――那表女人但是韩相的掌上明珠,比韩瑶还得宠呢,就那么委委曲屈地走了。”
“摘了!”
御史台是韩镜的次子韩砚掌管,韩家跟田保不对于,高官近臣大多晓得。
田保虽是个寺人,倒是照顾着永初帝长大,最得天子倚赖的人,身上还任羽林卫将军之衔,骄横放肆,敛财贪权。他的作为都城高低有目共睹,前几年也有御史弹劾过,却都在第二天古怪毙命,永昌帝也不闻不问,世人瞧出端倪,没人敢再惹他。
……
半人高的茶梅开得正盛,绿叶之间装点盛开的花,团团簇簇,叠萼重瓣。
翻过年令容年满十四,韩瑶也到十五岁,是个大女人了。
茶梅雪景,可供赏玩之处太多。梅坞因循数百年,能住在此处的或是鸿学巨儒,或是风雅识相的显贵重臣,韩蛰善于都城,对梅坞历代仆人的掌故晓得得很多,边走边跟令容讲――那座不起眼的茅亭里曾有如何颤动天下的才子题词,那被雪半埋的石碑是谁留下的碑刻,悬在小丘凉亭里的铜钟颠末几番烽火,乃至连角落里一支老梅,都曾有高僧倚而操琴,跟梅坞仆人深谈佛法。
都城外赏梅,最常去的是两处, 梅林连绵十里, 年底时腊梅盛开,游人如织。城南三十里的孤竹山下, 另有一处梅坞,占地虽不广, 里头却种满了茶梅。孤竹山底下有温泉, 地气也比别处和暖,从十月尾到次年春暮,皆有茶梅连续盛开。
那场景实在刺目,让她胸间仿佛被沉沉的东西堵塞压住,愤激之极。
他跟韩镜同事多年, 只是为政的手腕不及韩镜,去官归隐后跟韩镜仍有来往。
“就凭她?”高阳长公主嗤笑。
韩蛰负手而立,目光落在远处。
雪仍簌簌摇落,韩蛰不闪不避,呵手大步追畴昔。令容着慌,笑着躲逃,雪地下不知如何藏了石头,她不慎踩着,滑得身子后仰。惊呼声里,手臂被人及时接住,她侧头,就见韩蛰站在中间,因他站得阵势稍低,她的额头蹭过他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