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笔打量半晌,高修远吁了口气,这才道:“画好了,韩女人若感觉还行,明日装裱起来,请人送到你府上。”转过身,就见厅中三人并肩而立,韩蛰身材高健,墨青的衣裳贵气持重,那张脸刚硬冷峻,不负文武盛名。
他已有很多年未曾到城外赏雪。
小棋是韩瑶的贴身丫环,接了眼神,忙道:“是真的。”
软语轻笑传入耳中,高修远手指微颤,一点朱色平空点在树下。
临走前世人瞧那幅梵刹槭树图,气韵灵动,入目雅丽。
“嗯。”
令容跟韩蛰出来的时候,除了三个伴计在号召客人, 旁的都围在炉旁喝茶。
韩蛰遂叮咛车夫从都城南边的安化门驶出。
侧帘翻开,韩蛰端倪冷峻,“我们出城,你回吧。”
仆妇恭敬应是。
因马车还停在笔墨轩外,世人出了小院,踏雪慢行。
韩蛰闻声了,侧头看她,目露迷惑。令容便软声解释道:“旁人见夫君这神情,还觉得是来发兵问罪的呢。”还没说罢,就见内间帘子掀起,郝掌柜戴着暖帽迎出来,扫见令容在场,便号召,“少夫人想挑点甚么?店里新进了几幅画,都很不错。”
前面韩瑶因可贵碰上深浓雪景,只叫丫环仆妇挤在车厢,她却寻了匹马骑着。见韩蛰拐向南边,忙提缰追上去,拿马鞭敲了敲车厢,“嫂子,你们不回府吗?”
韩瑶听了惊奇,回身见是韩蛰跟令容,夙来开朗利落的女人竟蓦地暴露扭捏之态,愣怔半晌,垂着眼睛不看两人,只道:“大哥,嫂子,你们如何来了?”
画上梵刹喧闹,檀香袅袅,亭中槭树红叶正浓,那朱色靠近空中,非常高耸。
一场深雪后, 都城表里银装素裹,路上积雪足有两寸厚,车轮辗上去微微打滑。
“如许大的雪,出城去哪?”韩瑶脱口问出,蓦地觉悟过来,从速闭嘴。旋即调转马头,一声不吭地归去了。
不过韩瑶性子利落,又是相府出身,教养颇好,来时问过画的停顿,便甚少打搅,大多时候都是在屋里看画。且她身边又有成群的丫环仆妇跟着,即便同处一室,两人也相安无事。
高修远游移了下,没再挣扎,自树枝引了细若游丝的线,将那红豆系住。
“只要明天顺道来的,平常不敢打搅。”韩瑶赶快包管。
高修远那日报信过后,便没再跟韩家有来往, 杨氏问他住处, 他也只说是初至都城,临时落脚在堆栈中, 如有急事,可到笔墨轩去寻。杨氏也没冒然刺探, 只让令容去笔墨轩找他。
韩蛰亦拱手道:“当日内人遭难,多蒙小公子互助,本日冒昧拜访,是为表谢意。“
“掌柜在里间。”伴计原是为韩蛰身上质地宝贵的锦衣而来, 瞧见那张冷僻的脸,那语气又如同发号施令, 莫名有些发怵, 小声道:“您找他是有事?”
那日他给相府递信出来时可巧遇见韩瑶,因她是令容的朋友,他记得面貌。厥后没两天,韩瑶就找到了笔墨轩,从郝掌柜那儿软磨硬泡地问到他住处,请他帮手作画。高修远最后没承诺,耐不住她三天两端的跑,被闹得头疼,终究应了。只是前阵子刚回都城事忙,因刻日不紧,暂未动笔。这几日韩瑶便常来这里催画,可不是她口中的“平常不敢打搅”。
朱点略加润色,竟成一粒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