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点头,瞧儿子满脸疲色,精力也不似平常畅旺,便道:“既如此,先睡吧,养足精力。”
幼时兄弟同进同出,结伴恶劣,至今韩府的每个角落都保存影象。那年他抱病时,也是杨氏衣不解带地照顾,不分日夜。即便他跟韩蛰间有嫡庶之别,但阖府高低对他的情意,他也能看得清楚。
韩征顺手也倒了杯给他,“不算重伤,父亲放心。”
但这些,明显没法跟韩征解释。
光州是赵姨娘的故乡,他畴前甚少来这边,也不肯惹杨氏悲伤,是以从将来过。这回讨叛至此,没有战事偷空休整的那天,还是没忍住去了趟阿谁叫东岭村的处所。那处所偏僻荒凉,自很多年前闹过天灾后,村民大多迁走,近年又因官府横征暴敛,年青村人多成了流民,至今留住的人家寥寥可数。
年愈不惑的相爷声音微颤,按在韩征肩上的手已紧握成拳。
胸腔里两股气味乱闯,脑海里一团混乱,韩家每一道身影,连同赵姨娘的福位,全都涌在一处。韩征双目赤红,盯着韩墨,半晌,重重一拳砸在桌上。
很多迷惑浮上心间,韩征声音微微变了,“还是说,所为捐躯救人,只是个幌子。她是为府里所不容,才走到那步地步?”
韩墨微愕昂首,沉郁的脸上裂开一道裂缝,“不是她!”
起家欲走,却又被韩征叫住。
他虽在羽林卫技艺出众, 却甚少有对敌经历, 更不像韩蛰那般即便身在箭雨中也能敏捷判定情势,自保安危乘机反攻的本领。前日一场对战, 韩征虽奋勇杀敌, 斩杀了一名敌将, 却也被流矢射中, 负伤不轻。
而至于韩墨,亲手教诲他读书习字,说话走路的父亲,他又如何能够抨击?
“她不能留在府里。”
从三月初至今, 连着数场恶战, 韩墨虽任招讨使无需亲临疆场, 韩征却已参战数回。
半晌沉默,暗淡中,他的眼神浓稠如一潭暗沉的墨水。
可倘若赵姨娘的死真的有猫腻呢?
连着几夜恶梦,韩征擦了擦汗,起家倒茶喝,就见粗陋的木板门推开,韩墨走了出去。
木桌剧震,晃倒烛台,上头的蜡烛倾倒,扑落在地。
春夜微凉的风从闲逛的门扇吹出去,将奄奄一息的烛火吹灭。
韩征当然记得。
阿谁时候他独一能想到的,只要亲手斩杀,永绝后患。
“很萧瑟,当然没甚么可看。”
韩征脑海里乱得像是要炸开,顾不得身上的伤,疾步奔出,纵身上了战马,于骏马长嘶中,漫无目标地飞奔出去。
当时府里的情势,他对杨氏的惭愧,对那晚心志不坚的懊悔,对太夫人和赵姨娘的厌憎,无数种情感交杂,从那晚东风一度到赵姨娘诞子,整整折磨了他一年。伉俪离心,家宅难宁,只为一个他并没有豪情的女人。
韩征坐不住,紧握的拳头微颤,站起家来,“真的是夫人吗?”
现在结痂的疤痕终被扯开,血肉清楚。
那晚一念之差,伉俪间添了罅隙心结,折磨了他整整一年,至今二十年畴昔,仍未能回到当初的密切无间。为赵姨娘的死,他低沉数年,几乎废了宦途,现在再也寻不到当年的意气风发。
韩墨寂静半晌,想起阿谁女人,一转眼竟是二十年的光阴。他有些愣怔,半晌才道:“阿谁村庄,现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