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算向主顾事行过礼。看着船单，同时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核算道：“平料四钱五分……噫，船料如何对不上……”随即，李巡总便瞧见那书算额上盗汗直冒，提笔在簿册与船单上刷刷一改，抹着额上盗汗赔笑道：“主事大人，这一丈八的梁头确切征错了，错的处所就在加补料上，小的已然将错处改过来了……”
“放关―― ”
李巡总大感有理。忙扭头去看主顾事，却见主顾事正凝睇焦急声辩白的顾家奶奶入迷，李巡总不自发顺着视野去看顾家奶奶，忽地只见那主顾事撇过脸来，眼风在他身上略略一扫，似有几分深意。
李巡总看向顾长清，只见他面色如常，与顾家奶奶立在一处，正远眺河内，似完整没听到他与船书的对话，也并不该声，不由心中一奇。莫非主顾事本日不是要在大伙儿跟前显显他的本事，好镇服钞关高低的书算测量？不过，主顾事来这船埠何故还要带着顾家奶奶呢？别人虽不晓得，他但是晓得这丫环打扮的人是谁。
顾长清暖和的声声响起，“妙真，浒墅关水网密布，下设三桥七港，旧平常有商船偷越漏税，历任监察恐稽查不周，又多设了几处港口。但我传闻有蠹吏委官在王庄、三江营等地私增近了近二十处了，过几日我便要到各处巡查，十天半月怕回不来――你独安闲家，如果无聊便可让顾寅等人护送你往姑苏城里，枫桥、阊门等处转转，亦可去见见世子妃……”
李巡总心中大震，掀起视线瞟向当值船书，见他亦是一脸目瞪口呆，惊得几近要口舌不灵了，半晌大声叫道：“你这丫环好大胆量，莫不是胡乱编了个数来诳我们吧，这每日来往船只几百搜，你这么瞎混闹，迟误的时候算谁身上？”
未几时，两人回到官署后院。
苏妙真马上一喜，还没说话，就见顾长清立住脚步：“妙真，那匹红马品相一流，怕是令媛不止――本年年初我在东城曾见过一匹近似的――是问弦送的？”
李巡总瞪他一眼，船书才回神拿出不悦，扬声道：“你一个丫环奴婢，连大字都一定认得几个，如何能在关务上指手画脚。”
李巡总在一旁听得晕晕乎乎却又目瞪口呆，只不住心道，不说天底下识文断字的人少，本朝科举没明算，那懂赋税计价的师爷书算们可就更少，这也是为何向来关上书算都不惧被上官撤职，只因这来往征银，兑银填帐都缺不了他们。李巡总自忖在关上也干了七八年，可也没见过哪个书算能不筹算盘就一口计出税银的。还是出自一女子之口。
且说苏妙真那边，她起先还为本身的本事沾沾自喜，忽见顾长清一言不发地走了一起，立时便忐忐忑忑起来：莫不是他狐疑起来了？可也一定，不说本身作苗真时嗓音身量与现在大不不异，本日她也只提了乘方，凡是略略学过主持中馈的女子，大抵都懂，她不过是比别人快上一些。
李巡总等他二人走远才回过魂来，悄悄赞叹这顾家奶奶实在了得，又悄悄揣摩主顾事安排这一出究竟是何事理，想了半晌但没个眉目，忽被船书一拉，船书咽了口吐沫方平静道：“李巡总，主事大人身边跟着的那婢女也太短长，半晌的工夫，就算得一清二楚！更短长的是，她不看船单簿册，就能追根溯源，推出错在加补料――如许了得，比几位老资格的书算还强哩，竟然只是一个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