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流同窗,我想说……你们家的人,脾气都这么差吗?”
凌远殇拖着身后须发皆张的巨影,踱步到对方身前。他伸出两指拈起那人的下颌,在他指尖触及之时,那张面庞如同冰雪熔化普通减退,闪现出一张如红莲般妖丽的脸庞。
目睹着阴蚀之气已垂垂蚕食冥府大殿,足见凌远殇的心念正在一点一点渐渐泯没。玉瓦珠檐消解成灰,惨白的骨骼如伸长的十指□而出,似要在无尽虚空中将甚么握在掌心。
连取三钉,那妖魔已然像被人抽了脊梁普通瘫软在地,眼神灰败。凌远殇将掌心三枚乌钉靠近他面前,他的瞳孔蓦地一缩,模糊现出金色的条带来,倒是稍纵即逝。
“刷!”
“闭嘴。主君的家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见本身的身影定定地落入那双眼眸中,凌远殇的表情莫名有些转好。不知是因为打败顾琰期近,还是一统国土指日可待。他收回击,见那妖魔已停止了颤抖,低眉垂眼的模样竟有几分灵巧,“此事做得不错,只要见到了顾琰的人头,我自当不会健忘当日对你的承诺。”
文曲嘴上絮干脆叨,内心却早就绷成了一根弦。
“出去。”凌远殇微微挑眉,却未昂首。烛影只是略略一晃,夜风中带进一缕极淡的异香,轻不成闻。帐中的暗影处,旋即呈现一人昂首下跪的身影。
文曲看着白大夫和李初阳正围着方涧流和顾城越团团转,硬是将前面半句话咽了下去没有说:
“你不消担忧,它很能够再也不会醒过来。”白大夫在一边发话,目中满满的都是忧色,“与其担忧它,现在最伤害的倒不如说是我们。你看。”
“不晓得。”文曲很淡定地看他一眼,“我只是文弱墨客罢了,你们非要让我做这类风险高回报少的事情,结果我可没法包管。不过死在这里也有好处,起码这么多幽灵,死了今后也不会孤单……”
这位君主天生神力且用兵如神,多少军士都将他奉为真龙下凡。谁晓得私底下倒是喜怒无常,对其他部属还好,唯独这枚深埋在顾城越身边的棋子,动辄冷眼苛责,若略微不顺他的情意,亲手惩罚也是经常的事。
“臣下也是为主君尽忠。”那人总算说了第一句话,就连声音都和凌远殇先前熟谙的不太不异。虽说让他乔装凡人混入顾城越军中本就是凌远殇的战略,但目睹着这枚楔子就要成为钉入仇敌心脏的利器,凌远殇却愈见烦躁,特别是看到他为了取信于顾琰扮作一副忠心耿耿的顺服模样,凌远殇就忍不住要冷嘲热讽,扯开他深藏于人前的伤疤。
那人的身影有些颤抖,终究将脸抬起。出人料想的是,那脸庞并不如何冷傲绝伦,乃至离超卓都另有段间隔,先前被碎片划破的伤痕还在渗血,整张脸更显出一副狼狈的惨状来。
不,乃至实际环境还要更糟。
“把脸抬起来。”凌远殇放下朱笔,见此人仍然穿戴顾琰军中的服制,虽知在所不免,心中仍然有些不悦,带着薄茧的十指在檀卷上小扣。
对方竟然有些踌躇,本来的姿式稍稍有些松动,却未让凌远殇瞥见他的脸。
凌远殇挑了挑灯花,冷碧双眸中映着火光跳动,将明未明。
玄石砚台在他膝前不到三寸处被摔得粉碎,飞溅出来的碎片划伤了他的侧脸,立即排泄血珠。且不说玄石坚毅非常,刀劈斧凿也难窜改其毫厘形状,竟被凌远殇顺手一掷便裂成碎片;就单说若这砚台略微失了准头,只怕他现在已被砸得脑浆迸裂,一命归西。